第12章

门外雨丝纷纷扰扰，行人寥寥。

工作室又是毫无生意的一天。

应星星切换了新的歌单，小乔姐在二楼窗户边的沙发上玩贪吃蛇大作战，通关失败后扭头甩锅：“你放的这是什么音乐，听得我又困又难过。”

“……”应星星说，“故事是这样的。”

“啊？”还有故事？

“传言作曲家坂本龙一非常喜欢某间日料店，经常去吃饭，但是日料店的背景音乐混乱不堪，以至于他忍无可忍，给主厨写了一封信。”

“投诉信？”

“……是歌单！他写了一份歌单。”应星星说，“歌单按顺序罗列了五十二首曲子，这才第二首。”

小乔姐用头撞了一下桌子，“我要听点乐观的东西。”

“莫扎特？”

“让我来教你什么叫乐观。”

小乔姐用手机连接蓝牙，果断地切了歌单。

二十分钟后，应星星忍不住问，“我们在听什么？”

“卡拉哈里沙漠聊天的狐獴。”

“……”她一向很难理解小乔姐的精神境界，敬畏地问，“老板，你要循环多久？”

“是不是不想听？”

应星星哪敢质疑老板，“没有，挺好的。”

小乔姐却不领情，“反正也没有工作，你提前下班算了。”

“……”

“不然你一整天都要听它们聊天。”

“……”

好、好有效的威胁……

台面上的日历已经翻到四月，方正的印刷体标红了今天的日期。4月5日。清明节。

小乔姐每年这个时候都找理由给她放假。

应星星从来没有谈过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小乔姐什么时候看出端倪。

她一直觉得小乔姐有种大智若愚的人生态度，例如说音乐品味奇怪却开了间音乐工作室，每年斥巨资购入咖啡机，但是坚持泡涮锅水口感的咖啡绝不进步。

从工作的地方被赶出来，应星星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发呆。

音乐学院几乎坐落在郊区最偏僻的北边，距离南山公墓需要跨越整整一个城市的距离，连公交车都没有直达路线。

太远了。

应星星每年都对自己说，太远了，所以没办法过去。

但她内心深处也明白，这只是逃避的借口。

从中午到临近黄昏，雨一直没有停，公交车来了又走，她还是没有上其中任何一辆。

橙黄色车灯将雨丝映得分明，断线般落下。

撑伞的黑影在灯晕中靠近，应星星仰头，发现简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面前，她有些惊讶，因为还没有到平常接她下班的时间。

“学长，你怎么来了？”

“不然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简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过来看看。”

“哦……”

应星星拿出手机，上面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对不起，我没注意。”

被风吹乱的雨丝落在她的头发的肩膀上，她茫然不觉的样子像雨夜中迷失的幼兽，懵懂的，毫无攻击性，轻信他人。

简渊的气息轻而易举地笼罩住她，带着春雨的微冷。

他扫了一眼站牌，“星星，你要去哪里？”

应星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就像她坐在公交站台等车，却没办法踏上其中任何一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停滞了。

时钟不再走动，所有的方向在眼前消失，于是她蹲下来，把自己包裹进一个厚厚的茧里，没有力气去任何地方。

仔细想来，老师和梁辛对她的指摘都很有道理。

简渊并不催促，十分有耐心地等她回答。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沿微微倾向她，垂下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替她阻隔了所有风雨。

“……回家。”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干涩，“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

她握住简渊伸过来的手，凭借这点力道站起来。

简渊体贴地给她披上干净外套。

回程路上，车窗掠过无数的雨。她靠着窗户，视线越来越模糊，霓虹彩灯映在雨滴上从车窗滑落，无言地喧闹。

她想起小时候的下雨天，爸爸总是笑眯眯地纵容她在外面踩水，一点也不在意她跑进来弄脏地板。

爸爸对她非常宽容，几乎没有管教过。

“学长，”应星星突然问，“你小时候也会在雨天玩水吗？”

“……不会。”简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你之前说喜欢雨天嘛。”

简渊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