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卡罗尔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病房,心里一定的同时不知怎么地感到了几分的怅然若失,仿佛是一段美好的旅程即将结束,而她手里拿着一张返程的车票。
然而从掌心传递过来的细微颤动迅速打消了她的惆怅,她转过头,看到抖动的睫毛和已经习惯性微微拧起的眉心,下一秒,病床上的人缓缓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出于本能地探索,那对还残留着迷茫水汽的乌黑眼珠立刻机警地往卡罗尔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对上了她的深褐色眼睛。
先是一瞬间的瞳孔扩散又急剧收缩,薄被下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地起伏,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几下,但没发出任何声音。跟着,他缓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弹动手指,像是确认了什么,他深深地呼吸,极快地恢复了情绪的平稳。
“早上好,斯内普先生。”
卡罗尔自然地收回手,起身把躺椅变回原样,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记录本,站在斯内普的床边低头看他。
明明昏睡时看起来还像是遭到了雷击的枯木,气息奄奄,在睁开眼睛后,那张憔悴虚弱的脸却立刻焕发出了近乎野蛮的生机,甚至要跟谁较劲似地暗暗发力,大概是想要坐起来——当然没能成功。为此,他略显不快地抽动了一下鼻翼。
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以掩饰自己差点泄漏出来的笑意,卡罗尔翻开记录本,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拿起夹在里面的羽毛笔记下了时间。
一九九八年五月十日七点五十三分,患者西弗勒斯·斯内普恢复清醒。
笔尖微顿。
卡罗尔看到最上面记录的收治时间,一九九八年五月二日三点十八分。
居然才过了八天吗?
大概是在梦里待得太久了,总感觉已经隔了好几年一样。
收拢思绪,卡罗尔抽出腰间的魔杖,对安静地望着她的斯内普说:“斯内普先生,现在我要对你做一些检查和询问,了解你的身体恢复状况,判定你意识是否清醒,请保持心情放松并尽可能地配合我的指令。”
不等斯内普有所表示,她没什么表情地掀开了他的被子,装作没有看到他一瞬间的紧绷,挥动魔杖,仔细观察着从他身体上浮现出来的不同光晕。
卡罗尔一边记录一边说:“请闭上眼睛,好的,现在睁开,看到我魔杖上的光了吗,请跟随着它转动眼睛,很好。你现在可以发出声音吗?先试着用喉咙轻轻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嗯,很好,我已经听到了,不用着急,慢慢来。你之前损伤了声带,当然现在已经恢复了,但这么多天没有使用它,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磨合的。现在我会问一些问题,答案肯定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否定的话就不用动,明白吗?”
斯内普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她,无声地眨了一下眼睛。
卡罗尔用平淡的声音说:“很好。第二个问题,请问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眨眼。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眨眼。
“镇定剂里按照效用需要加十的倍数的鼠尾草吗?”
不动。
“真不错,看来你的意识已经相当清醒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斯内普没动。
记录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逐渐洇开的墨团。
卡罗尔的目光穿过镜片落到斯内普的脸上,看到他紧闭着眼睛,表情有些痛苦。
攥住羽毛笔的力道几乎要将它折断,卡罗尔轻轻地吸了口气,低头正准备写下第一个“N”,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嘶哑的声音。
“女士……”斯内普喘着气,缓慢地从受损的声带里挤出音节,“……弗洛……加特。”
堵在胸口的那股气轻飘飘地散开了,卡罗尔微笑着说:“感谢你这个时候还愿意加上敬称,不过在圣芒戈最好称呼我为治疗师。”
她合上记录本,按下了床头的呼唤铃,很快,嘴角还沾着牛奶渍的凯瑞冲进了病房——果然大家都是在办公室解决早饭的。
“哦,梅林,他醒了!”凯瑞立刻拿下了病床后挂着的记录本,一边看一边对着卡罗尔摇头,“这个点就开始查房?你是又加班了吗?卡罗尔,我一点都不希望圣芒戈下一个收治的是你。”
卡罗尔先提醒她擦去嘴边的牛奶,然后简洁道:“七十二小时内你要注意观察患者有没有出现意识恍惚和长时间昏睡的情况,如果状态良好,三天后将患者转到二楼病房由奥古斯特负责诊治,直至行动能力恢复即可出院。”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对了,账单上记得额外开一百金加隆的特诊费,款项直接打我账上——斯内普先生,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
“……”斯内普沉默地看着她。
卡罗尔对凯瑞说:“患者表示同意。”
凯瑞:“……”行吧。
卡罗尔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