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建平三年的除夕夜,月穷岁尽之日。
三皇子带领残兵于隆岭伏击,打得突漠人溃不成军,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自此之后,三皇子的军队捷报频传。
民间皆传:三皇子能文能武,有经国命事之才。
京城夸赞之声居多,而到了通北之地,对三皇子的褒赞又多了一层别的意味。
通州的平天阁,灯火通明,戏台下挤满了进来取暖歇息的百姓。
突漠人攻进了大乾,虽未伤害城内平民,却将城外围得水泄不通。许多居无定所的商人只能进平天阁报团取暖。
虽然影戏停了,可这些走南闯北商人的八卦却比影戏还要精彩。
“三皇子可终于熬出头了!”先前在平阳书肆讨论的商人也赫然在列。
先前三皇子救驾有功,却没有得到皇帝的青眼。可如今以少胜多,以一军之力抗击突漠,皇帝总该另眼相看了吧。
可谁知这次又有人跳出来反驳他,还不止一个:
“呵呵,哪个皇子是靠马上功夫上位的啊。任凭你多厉害,也得是皇帝老子说的算!”
“确实熬出头了,可惜枪打出头鸟啊!只怕三皇子处境更为危险了。”
那商人挠头道:“为何?领兵抗敌向来是为国为民的大功,于情于理,皇帝都该嘉赏三皇子。”
“说你傻是真傻啊,怪不得香料生意做得一团乱麻。你想想,上一个以少胜多、少年出征抗敌的是什么下场——
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更别提三皇子的身体里还流着江家人的血。你说皇帝会不会忌惮,会不会对他更加不喜......”
“而且皇帝给三皇子的军队是通北地方军队‘平禄军’,他还有个别名叫‘低保军’,里边都是活不下去领低保的苦命人。瘦骨嶙峋的,能有多厉害?”
“所以皇帝一开始就没想让三皇子赢。”
他想借此治三皇子的罪,然后将他一辈子封在通北这种偏僻之地。
“那我们呢?皇帝就没想过,若是三殿下输了,通北之地要遭遇什么......”商人睁圆眼睛,大不敬言语险些冲出口。
是啊,皇帝自然想到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从很久之前,他们就意识到,通北是被大乾抛弃的地方。
他们的皇帝在意的是京都的宫阙万千,在意的是苏南之地的富饶多金,而不是他们这些如蚂蚁般渺小的百姓。
他倔强道:“所以三皇子领着这种老弱病残的军队还能以少胜多,可见其能谋善断,有踔绝之能。”
“而且我那日听到突漠人讨论,说三皇子还救下了景乐。景乐之前还当众教训过三皇子呢,可见三皇子以德报怨,有情有义,是仁君之相!”
其他人也感慨道:“就是,若皇帝要罚三皇子,也得听一听我们的声音........”
平天阁内义愤填膺,掌柜站在幕台后,对着小厮淡淡道:“茶水凉了,去热一热罢。”
*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幽州只会更盛。
原本阖家团圆的日子,幽州城内却动荡飘摇。
他们的消息比通州更灵通。
据说三皇子一路穷追不舍,折兵救下了被挟持的景乐长公主。
甚至为了护卫公主安全,腰腹中了一箭。本来无性命之忧,但这箭伤又牵连到三皇子之前护驾的旧伤。
再加上千里奔袭极耗人身体,夺取幽州城关控制权后,三皇子便于众目睽睽之下,栽倒马下。
百姓欢呼庆祝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宣泄,便尽数哽在喉间。
“殿下!”
“殿下!”
瞬间,局势风云大变。突漠人趁机进攻,将景乐抓了回去。
虽然失去了幽州的控制权,有长公主当人质的突漠人格外嚣张,日夜于城外喊话、鸣鼓。
他们有恃无恐。
扬言道:若幽州军队敢对他们出手,那景乐就性命不保。
城外的战鼓响了一夜,密集的鼓点如压城的催命魂咒。
处在这种氛围下,哪怕是再坚毅的人,心理防线都会一步步被击溃。
孩童的啼哭声四起,疲惫的父母不得不忍着心中的惶恐去哄孩子。
看着隔壁床哭泣的孩子,小六睁着眼睛问道:“娘,突漠人真的又会攻城吗?”
突漠人虽然并没有烧杀抢掠,却言明要拿他们做人质。不许他们随意出行,限制他们的自由。
只要有不听话的,就会被带走成为要挟大乾军队的砝码。
小六不喜欢那些突漠人的眼神,仿佛他们才是这儿的主人。
许三娘细细地给小六上药,道:“娘也不知道,但娘知道,三殿下能打退他们一次,就能打退他们第二次。”
“可三殿下还能醒过来吗,他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