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想要你独自难过

“啊？你怎么会知道呢？”江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刚从天城转过来吗？”

俞离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暑假去过。”

“真巧啊。”江生软趴趴地点头，这是她第二个秘密基地，又被人发现了。

巴士到达南城体育馆后停下前，江生背着一兜子零食先走到了车头，准备先下车组织大家排队。俞离离直起身扒着前面座椅装作不经意地打量江生的背影。

她站地很稳，复古蓝的牛仔外套跟搭在衣服架子一样磊落。深色帆布包鼓鼓的，并不显笨重，只是给她平添了一种生动感。让人想起八零九零年代的香港，清瘦的人，蓬乱的黑发，彩色的世界。

小雨已经停了，窗户外有很多早已到达的学生，穿着深绿棒球校服都是南二的，南一的花花绿绿，凑着团玩笑打闹。

俞离离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被咔擦咔擦的快门声吓了一跳，有两个穿着黑色马甲的矮个子男人在拍她。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专门负责记录运动会的，直到看见六班的同学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被拍，她才意识到没有人知道突如其来的摄像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跟在班级队伍后面，那两个男人就直直尾随在她后面，一言不发的粘人虫。王望下了车后走了过来，注意到队尾的陌生人，“你好啊，你们是？”

两个男人交流了一下眼色，避重就轻地说“你好，你是老师吧，我们是俞局派来的，来给离离摄影。”

俞离离从来没见过他们，听着自己被亲切地叫“离离”先是有些厌恶。而后一个显而易见的念头在她头脑中闪烁。

浇头的晕眩在脊髓里流荡，她想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彻底知道了。

“叔叔们，你们不要打扰我们同学的正常活动。”

俞离离抬起头，面色冷淡地强调，其中一个男人眉毛一挑，道了句嗯。

王望带了几十年学生，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估计俞家夫妇比较喜欢记录女儿的成长。如果这摄像机给端到了六班他是万万不许的，可体育馆毕竟是公共区域，他点点头回到队伍前面。

俞离离小幅度地呼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跨进体育馆大门。

她其实蛮钝的一个人，哪里伤了烫了的，伤口都懒得去找，很多时候都感知不到疼痛，仿佛世界隐形地悬浮在她之上。

可是有某些不会愈合的地方，经年累月的存在，一旦受到挑拨，世界是会敛了平日里软绵绵的情意，兀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的。

报道出来的很快，通讯工具发达的时代，信息就像报春的燕子一样活泼，哪怕俞离离距它很远，总是丢下它，像把头缩在壳里的蜗牛，也耐不住周边密密麻麻对着那具脆弱的保护壳探寻琢磨。

“看到南一官媒发的么？”

“看到了喔。”

“那什么什么，好长前缀的局长，看着好厉害，参加过好多国家会议的诶，是六班那个转校生，叫俞离离的……的爸爸。”

“那叫政绩盎然，不过，”

俞离离在卫生间紧闭的门内听着外面一个女孩啧了一声就没说下去。

没说下去。不过，只是养父罢了。

明晃晃的新闻标题登上南一南二以及南城体育专刊的官媒，明里暗里称赞xx新任局长俞格鼓励学生运动会，为南城高中生身心减负，增进体质锻炼的重视度。

与官媒不同，消息一旦发布，想要流行起来就最讲求一个吸人眼球，原本在通篇里的个别字眼很快就被一些小的媒体造用，标题强调起一些对大众而言更有趣的东西。

比如这场运动会是局长自掏腰包安排场地车辆以及学生的午餐，比如，局长的养女俞离离就在参赛的两个学校之一。

上百的词条里如果仔细去翻，还可以找到在天城的时候，俞离离小学和初中的照片。

无非就是俞格携全家出游，支持年轻人创业，助力乡村振兴等，照片里的一家四口和睦微笑，俞格或者王芬淇不牵儿子也要牵着养女，珍贵非常。

俞格是从小乡村的小官一步步爬上来的，现在在南城有这么高的职位，实在很是不易。

而促使他政治生命真正苏醒的，就是在俞离离六岁的时候，从孤儿院收养了这个女儿。

彼时他对着镜头即将痛哭流涕，言辞诚恳道自己幼年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心中始终缺少一丝温情，如今终于可以弥补了。

王芬淇也眼抹拭泪地怀抱着瘦地跟小猴一般的小姑娘，尽力按着她因恐惧而躁动乱糟糟的小脑袋往自己肩上嵌。一派温情，被肩胛骨硌得生疼这件事这个世界上永远只会有自己知道。

俞离离能想象到同学们看到这些视频的样子，定是捂嘴欲泪或者充满敬佩的，人们向来如此。一些东西又像赶海的人放生乌龟的戏码一样被安排在篮子里，要任一个人都来爱和同情一瞬。

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