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写给江生的日记三
极尽生命忧伤的一年。
大学毕业了。与江生的关系陷入暴风雨前夕,黑云翻墨,白雨跳珠。
我们这几年分不开,因着一些丑陋又粘稠的理由——她每月给我打钱,生活费。
说不要也没用,就像一个执拗的母亲。
大学前两年的学费完完整整都是她给交的。我是个特别没用的人,脆弱见不得光,适应不了群居社会。
我真的没有办法养活我自己,于是被她抓住把柄。一切到了大三才好一点。
这趟列车到终点,我们的下一站在哪儿?是风满楼还是水如天?
我们都变成不会爱的人,无可阻拦地滑向凝固的矛盾谷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可悲。
又有了世俗的金钱联系,极恨我自己。我明明从来最讨厌这样。最看不起所谓面包物质。向往着平等纯粹超俗的爱情。
她堵住我的嘴,我咬江生的唇尝到血味。恶狠狠地甩开我,一句“你最好稍微识趣一点俞离离,别忘了你活着的钱是我负责的。不管你认不认,你现在这条命是我给的。”
确实,没有办法不认。我翘起一点嘴角,总不朽不灭地沉醉。
在图书馆读科普,新西兰一动不动的绵羊。讲的是一场稀松平常的雨落在吸水的羊毛上。没有人想到这足够沉重到令一只羊倒地不起直至死去。
所以有一种职业叫做扶羊人,专门负责走近被压制的绵羊,帮忙拧干雨水还她自由和生命。
眼泪意外地晕在纸上,我赶忙擦了擦,感到特别不好意思。
那是我自己。
这几年心里一直在下雨。江生未曾看到我已瘫倒在原地。雨是那么轻盈啊。
我也不舍得离开她。
狂乱地推她捶打她让她不要用钱来羞辱我,可我跪地的膝盖压着的是求求她别听我的,我们继续纠缠吧。
当然也知晓她强撑的孤独,我却无法拯救。我自顾不暇。总是一副很无所谓和透彻的冷漠模样的江生,她心里是千疮百孔的。
我们都不是彼此的扶羊人。
我是她情绪的发泄口,霸凌于我之上能让她感受到掌控感好一点的话,我也愿意不要什么尊严。
那天给我看照片。酒吧灯红酒绿,灵肉纵横的背景。一个驻唱女歌手的样子,打扮很朋克,唇钉碰上江生的颊,镜头前眼神魅惑。
“俞离离,给你看,我一夜情对象,帅吗。”
我望向她那点虚假的得意,却只感心疼。江生不是坏孩子,她的爱与欲还未成长到相协调的年纪而已。
还始终跟被绑了绳子在脚腕上的鹦鹉一样转着圈囚困于我。炫耀她的新伴偶,我不生气这件事令她勃然大怒。
怒火只换来我的疼惜。四年了,她还未毫无芥蒂地抱紧我,无怨无恨好好在我怀里哭一场。
装作不在意地来找我,问毕业后准备干嘛。
我毕业后干嘛呢,在中文系的四年了结后确实没了归宿。工业社会不需要理想主义者。
“学姐介绍的一个出版社,内推我当编辑。”
眼光一下冷冽地打过来,像车祸中纷飞向外的碎玻璃,“什么学姐。”
我没回答,继续收拾行李。
“能自己挣钱了很牛逼是吧,不需要我了是吗。内推……你们关系很好吧?她长得漂亮吗?跟你喜欢的那种有才华的吻合吧。”
她的成年只教会她咄咄逼人的本领。这也不能怪她。
我依旧不接话,默默地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江生一把将那可怜的物什掀翻在地上。我横她一眼,起身关上宿舍门。
“你又发什么疯。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们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开启了。”
江生忽然眼睑通红,话腔中哽咽,“你人生的下个阶段没有我是吗。”
我向来纵容她,见状一下子心就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得逞了似的,拉住胳膊趁机拥抱我在怀里。
在我这儿江生总是这样的待遇,眼泪还没落下来,我的心就碎了。
她每回都得逞,怪我没底线。
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们一起住吧。我租了个房子特别好。
我皱起眉头,你公司不是有公寓的吗,为什么要租新房子,有钱吗。
江生低声笑了一下,反复撞击在胸腔的清亮,蓦地很少年气,“我带你去看看。”
我们的家。她口中从未提过这个说法。只是一句简略地住一起。
这几年都恨我,可留住我在身边的心又逆反地迫切。我看不清她,她的眼睛也很少再为我打开。
我只明白,江生这个人,但凡透露出有一点需要我的心思,我都是走不了的,从始至终如此。
她就是我的雨,把我定住在原地。
海城的一家高级公务员小区,这种房子地段极佳,购买时对身份限制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