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愤

七月十八日一大早，卫玲将幼弟卫璟送去私塾后，回来收拾一番，就雇了驾骡车，带着苹儿往金梁桥下来，去董家酒楼赴三姊的约。

自从上次晚归后，母亲就更加小心谨慎，嘱咐卫玲必须走哪都带上苹儿，卫玲为了安母亲的心也没有反对，反正苹儿这丫头机灵懂事也算是个好帮手。

董家酒楼是座跨街骑楼，位列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门斗甚大，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楼下排了三四十席散座儿，楼上则有二十多个雅阁，一律翠绿帘幕，文绘藻井，当街临窗望去，便见雕梁画栋，端的雅致不凡。

卫玲报上三姊名字，便由小二引领到楼上，来到念奴娇雅阁，推门而入，香风扑面，笑语盈盈，眼中所见，俱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姑射神人。

徐嘉音看到卫玲，笑着拉她入席，挨个介绍姊姊给她认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柔亮顺滑的秀发，宛若银河坠星，浮沉于黑夜的大海之上，波光与星光渗融，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女子随意侧坐于一角，美得半点也不真实，月宫里的姮娥娘娘若然来到人间，约莫便是这般清冷脱俗，望之摒息。以卫玲前世在电视网络上阅美无数，亦抑不住心上那失控的一顿，目光始终难自女子面上移开，似被那容颜身姿吸了魂去，无从挣脱。

女子看向卫玲，唇勾微抿，很难说是笑了或没笑，但这微妙的变化，却令她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鲜活了起来，益发勾魂夺魄，明艳不可方物。

卫玲心下慨叹，不愧是让秦观、晏几道、周邦彦等词人墨客留下诸多专为她而写的词曲佳作，李师师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介绍的的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容貌并不如何出色，但那佼佼不群，胜似梅放的气质却令人印象深刻，正是杂剧艺人沈柔，她冲着卫玲淡淡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下来轮到舞旋的张慧奴，她端坐如仪，苗条结实、曲线玲珑的侧影已是姣美难言，更遑论欺霜赛雪般的莹白肌肤，精致的眉眼轮廓深邃，浅褐明眸生成了两端尖尖中间圆饱的杏核儿模样，上下交睫极浓，仿佛用眉笔重描了一圈黛青眼线，明显带着异族血脉，又混有中原女子的柔和，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魅力。

张慧奴性格中好像也带着异族女子奔放豪迈，最为热情地跟卫玲招手致意，眉毛弯弯，笑容灿烂。

再然后是七圣法方幻娘，她大概二十出头，那棱角分明的瓜子脸蛋有几分像猫，颧骨立体、下巴尖细，光洁的额头略嫌高耸，分开看实称不上美丽，合起来却异常顺眼，衬与一对炯炯有神的明眸、笑起来洁白齐整的贝齿，极为招人疼爱。

一身琥珀也似、淡细匀称的蜜色柔肌，且与烈日曝晒而出的黝黑不同，不仅毫无瑕疵，更有某种难言的致密通透，仿佛表面浑无毛孔，直与烹熟的蛋白一样细腻滑嫩。

方幻娘语声温婉，略显倦慵，有种催人昏昏欲睡的奇妙韵律，卫玲察觉这恐怕是她七圣法里的某种障眼迷幻之法。

最后登场的走绳罗云霓十七八岁，身段窈窕，凤目尖颔的长相本该显得楚楚可怜，但她的神情却冷若冰霜，再加上她出鞘长剑似的锋锐逼人的气质，望之叫人生畏难以接近。

罗云霓冷冰冰地向卫玲点点头，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言不语了。至此，卫玲终于把所有姊姊认了一遍。

卫玲和五人互相见了礼，也把看美人看得眼花缭乱的苹儿介绍给诸女，都是个性张扬独特的女子，说起话来没一会儿就投契相合，兴头上更是笑声不断，张慧奴甚至东倒西歪捂肚不起。

外头纷纷扰扰，世道对女子不公，但至少关起门来里头还能自成天地，女人在一起，如果没有心计盘算，像她们几个纯粹地谈天说地，其实真的很有意思，各种烦心事，聊着聊着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老三眼光最好，不管是选男人还选姊妹，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品格。”李师师笑着夸夸奖徐嘉音。

张慧奴则笑着打趣，“大姊，说的好像你的追求者就少了似的，若是说起汴京城大姊的追求者那是能从东头新宋门排到西头新郑门的，但能入得大姊眼的便寥寥无几了。”

沈柔心细如发，察觉罗云霓满腹心事的模样，主动挑起话头，“老六，你可算不是最小的了，怎么了，莫非你是担心玲儿分走我们这帮姊姊的疼爱不成？”

罗云霓眉头微蹙，“二姊，不是我的事，是我师父的麻烦，你也知道我师父身为盗神，昔年曾被皇城司缉捕差点被捉拿下狱，幸得梅山龙宫洞主醉梦散人相救才能继续逍遥江湖，那醉梦散人痴迷收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要求师父每年为他偷三本秘籍算作报恩。”

“今年前两本好歹算是完成了，谁料第三部秘籍醉梦散人竟然盯上了禁军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旋风双鞭呼延启的家传双鞭绝学，那两司三衙指挥使岂是好惹的，我是生怕他一把年纪马失前蹄深陷牢狱之灾。”

卫玲这才知道罗云霓之前神色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