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痕(十)
于当下这一刻,只觉伸出手去,就能触及。
不同于往常来寻“百晓生”办事。
这头来人还未按照规矩、拉响门前垂挂的铃铛,屋门却不知何时,已无声开启。
或许是在来人侧首遥望风景之时,又或者,是抬头出神之际。
顿住片刻,定定看了会儿里头的漆黑无底,脚尖便调转了方向,再不犹豫地向里走去。
最后一丝光亮随着身后屋门的闭合,周身陷入无尽黑暗。
如同以往每一次那般,只顾向前走,在漫长无底的前方,唯有均匀而浅薄的呼吸,以及那隐隐在这静谧至极的环境中,撞出规律的心跳声,以作陪伴。
不知走了多久,就见不远处露出柔和光缘一角;
脚下加快了速度,大步向着前方赶去。
是没关合严实的门缝中,泄露的这星点一角。
推开门,只见空旷的屋内因着封闭的环境,充斥着自角落里,正袅袅吐露的熏香。
有人带着“百晓生”的特制面具,从昏暗的阴影处剥离,化作立体,走至来人面前。
被宽大架起的斗篷内,伸出了一节雪白的小臂。
她将头上斗笠摘除,发丝在闷热的装扮下粘黏于额前脸颊旁。
原本的样貌显露,星眼如波,正与面前被黑色包覆的“百晓生”,隔着面具,四目相望。
来人正是乔装打扮了的虞懿行。
她就这么盯看面前的“百晓生”许久,蓦地,红唇轻启,
“你是谁?”
百晓阁内,通常一个“百晓生”同雇主熟悉了之后,会以“真”面目示人。
而今日,虞懿行面前的这位,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模样,乃是第一次见雇主时,才会出现的。
作为百晓阁已经熟悉了的常客,现下这般突然更换了对接之人,属实令虞懿行不解。
先前那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感、与合作的默契度,现下换了个人,有种功亏一篑袭来。
“小姐可唤我之宜。”
说着,从怀中取出铭牌,向虞懿行走近两步,一手收着另一手宽大的袖口,向她递出。
“请小姐放心,小姐所求,百晓阁定会竭尽所能。”
门窗紧闭,青霄白日的光却是顽强地钻过了窗户缝隙,带着细小的尘埃,将沉钝的画面划开一角。
它们好似被困顿在狭窄细长的光柱、或是不规则的一角内,飘荡在半空中,企图去触及不远处那与环境所割裂的上好锦缎。
好半晌,虞懿行才伸出手去,将那块不大的铭牌给握在了手心。
硌手的冰凉很快便融进体温。
虞懿行握拳,抬眸看向之宜,
“为何不以真面目示我?”
压下心中那点古怪的熟悉感,却见之宜并不回答,只回望向她,随后转身,走进了他出现的那扇屏风后头。
半透的屏风影影绰绰显露出不甚清晰的轮廓;
一时间的恍惚,小半刻的分神,那都是——
疑似故人来的错觉。
跟着走进,见之宜正站定在桌旁,桌面茶具应有尽有,小火炉也正温着一小壶茶水。
而他,正动作熟练地沏着茶。
一手修长温润,平白勾起儿时那块佳品羊脂玉的色泽,而另一手——
正被一只黑漆漆的手套所包覆。
对比突兀又刺眼。
她走上前,在之宜的伸手示意中,落座。
茶香随缭缭雾气升起,屋内宜人的氛围正无孔不入地侵蚀着虞懿行的感官。
没多久,就见一杯清透的茶水被推至虞懿行面前。
随着杯面摇曳轻晃,浅淡的茉莉花香正似有若无地探入虞懿行的鼻息,顺滑进心肺。
儿时的塞北、偷溜出去的孩童、街角的老奶奶挎着竹篮,里头是被串起的茉莉花。
无字信封被推至虞懿行面前,打断那正对着一杯茶水失神的视线。
之宜站定在虞懿行身旁,垂眸看着她被斗笠给压散了的发髻。
侧目看了信封一眼,虞懿行便仰起了头,直直望向黑色面具后方的那一双眼。
“我不想看。”
她轻声开口,
“你来告诉我。”
之宜一顿,随即便伸出手去,拿起信封,从怀中取出粉末,抖落至上。
字体显现,又很快随着如玉般的双指夹着一角,将其丢进角落香炉。
火光于瞬间吞没面具后的一双眼,却又在片刻后熄败,重新被封尘进了灰烬之中。
之宜拿起了一旁的香箸,将香炉打开;
随着手下的翻动,里头那最后一点星火也随之被扑灭。
他背对着虞懿行,语气缓缓:
“在我们的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