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像
她的视线一路下行,最终落在塑像的手上。
衣裳都这么随意了,祂的动作却只有更随意的。箕踞的坐姿姑且不提,两只手也是颇随意地搭在膝上。虽说半边身子都被斩去了,小臂至手的部分倒是都还在,两只手掌,一只垂在膝头,另一只却是搁在膝上,掌心朝天,像……
像是本该端着什么一样。
叶琅风眨巴眨巴眼,回过味来了:不对,她本是要找到出道观的方法的,门不行就该找窗,没有窗也该想办法把墙给破了。然而不知怎地,她却在这里打量了半天塑像。该看别处了,可,这塑像的手空落落的,总觉得,应该要往里头放上什么东西……
她猛地一晃脑袋,脚步一错,险些左脚绊右脚。
殿内毕竟没有别的神像,叶琅风头晕目眩,几乎就要站立不住。脚下一软,也是向着那唯一的神台倒了过去。她好似真的被热意给泡晕了头脑,一时昏沉,一时又挣扎着清醒过来,眼看着要摔了吧,偏偏又及时反应过来,伸手一撑——
却是撑在了供桌上。
“神像”都成这般模样了,供桌上当然也没什么香火或吃食。铺在桌上的布料倒是丝滑非常,叶琅风撑了一瞬,手底的布料便顺着她的力道,“哧溜”一下,滑落。布垂落,人也跟着软趴趴地滑到了地上。叶琅风一阵头晕眼花,视野晃动,好不容易清晰起来,对上的却是桌下的景象。
奇怪,她明明是好好的站着,怎么就趴在地上了?
不过,嘿嘿……地上那个小东西是什么?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叶琅风只觉得自个儿的脑子都变成了浆糊,什么安全什么离开,想不了了。眼中脑中,剩下的都只有不远处那藏在黑暗中的小物件。她伸手去拿,唔,手也像是被泡发了的面,好软、好滑,指尖一次又一次从那物的身边擦过,好半晌,才终于将它给勾了出来。
她坐起身,把那玩意儿捧在手中,看了一眼。心绪被触动,她轻声嘟哝,道:“还挺眼熟的……”
是该眼熟。
咱们且细观这被叶琅风从桌下掏出来的东西:从叶琅风体味到的粗糙手感我们可知,这东西冰冰凉凉、略显硬实,应当是个木雕。从叶琅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野我们可得,雕像的主体为碧青色,其身形纤长,柔软地盘作一圈,稍偏上部的位置,有一对晶亮而透明的翅膀——
跟某只被她拧成麻花的小蛇相比,不说是十分相似,至少也得有九分九吧!
当然啦,叶琅风实在是想不起这茬儿来了。她一路踉踉跄跄,早忘了要去捏稳游青,小蛇不知何时从指缝中滑落了,此刻落在地上,正挣扎着,试图解开那一串又一串的结。而叶琅风愣愣地看了一阵,忽地低笑一声:“怎么还有两个小人儿。”
是了,在这只木头游青的背上,另还有两个小人并肩站着。游青的半副身体稍稍直立,翅膀展开,小人儿们便站在它的背上,由着这一对薄翅护在中间。人是一黑一白,白衣的女子,黑衣的男子,因着木雕太小,这面庞便也没有更多细节,只大略有个形状。
嗯,是五官俱全的。
叶琅风品鉴一番,昏昏沉沉地,又看向了塑像的手。唔,盘起来的蛇,很圆,很适合放在手里,盘着玩儿。大小……大小也正合适。她靠近两步,托着木雕,也没多少犹豫,身子前倾过去,便将它往塑像上头一放——
木雕落入神像掌心,发出一声细小的“咔哒”声响。
塑像没什么动作,道观中却莫名掀起了一阵风。有什么人含着笑意,嘻嘻哈哈道:“见神,拜——”
风吹散燥热,叶琅风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觉得湿透的衣衫转瞬变凉,冻得她呼吸艰难。她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拜”,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这声音就又忽地一转,道:“开玩笑的!”
叶琅风:……
观内没有旁人,那声音却还在继续响着,撒娇一般,讨好一般,道:“小白花,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我为你准备了好多好东西,咳咳,听好啦!‘观内有异宝,唯凡人与腾蛇之主得入福地’……你想不想我?想我就快些想办法过来!”
“过来——”“过来——”“来——”……好大的声音,在小小的观内久久回响。叶琅风捂住脑袋:头疼,也不知是被这声音震得还是怎样。
她的思绪好像被掰去了两条路上,一条困惑非常:她明明是要找出路来着,怎么现下会是一副半个身子都趴在供桌上、像是恨不得翻进神台的模样?
一条思路则已经分析起来了:福地,应该是说有什么机遇吧。但小白花显然不是她,至于那什么腾蛇,她也是听都没听说过。
两条路走着走着就打岔了,道路交叉,叫思绪也不灵清。叶琅风捂着脑袋,艰难地从供桌上滑下来,刚刚站定,便是脚下一痛——
什么东西?有刺?
她竭力瞪眼去看,却只看见一道细细小小的青影。它半截在外,另半截却延伸进了她的鞋底,像……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