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飞
慕泠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片刻后才缓慢点头。
卞良哲离开后,慕泠槐立刻起身去找谢安宁。
彼时谢安宁一个人待在房间,慕泠槐去的时候压根没看见她,喊了几声才听到桌子底下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
慕泠槐朝她伸出手,谢安宁借着她的力气从桌子底下出去,坐到凳子上。
慕泠槐坐到她旁边,轻声道:“我哥会没事的。”
谢安宁点了点头,缓慢道:“我知道,我给他看的伤,我很清楚这个事实。可是槐儿,你知道吗,他浑身是血躺在那里毫无生息的样子我忘不了。”
“我接受不了。”谢安宁停顿一下,哽咽道:“哪怕我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我也还是害怕,那对我来说太难接受了。而且我害怕,我害怕我救不了他。”
“我知道。”慕泠槐抱住谢安宁,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安慰她道:“我都知道。”
谢安宁绷紧多时的情绪在此刻土崩瓦解,可即便是到了这时,她的哭声还是很压抑。
慕泠槐安静地陪着她,心中酸涩一片。
如果不是她,卞良哲也不会有靠近他们的意图,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她身边的人,也不会有未来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丧命的危险和提心吊胆。
想杀了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强烈,慕泠槐攥紧了拳头,汹涌激愤的情绪在心里翻腾倒海,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姐,你在吗?”
是谢安寥。
谢安宁从慕泠槐怀抱里离开,抹干净眼泪,冲着门口的方向道:“进来吧。”
谢安寥摇摇晃晃地推门进来,然后很快关上房门,声音很低很低,“我跟你们说,我师兄,他没事……你脸怎么了?”
谢安寥走近谢安宁,端详着她的脸,越来越觉得不对,又问一遍:“谁欺负你了?”
谢安宁摇摇头,“没有。倒是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师姐让我在大庭广众下闹事儿保命,我想着没喝多不至于发癫。”谢安寥嘿嘿笑笑,接着道:“为了有一个顺理成章的名头,我喝了很多酒。”他苦着脸,“真难喝!”
慕泠槐从他口中听到确定慕泠柏无事的消息,彻底安下心来,又看他醉了的样子还挺好玩——说话的时候手脚并用着比划,说出来的话也絮絮叨叨个没完,没忍住笑了一下。
谢安宁抬头和她对视须臾,也笑起来。
不想谢安寥突然紧紧抱住谢安宁,闭着眼睛喃喃道:“笑了就好,你为什么哭呀?我这次没做坏事,也没荒废学业……你别生气。”
后半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但却没有混乱,一个字两个字地从他嘴里面往外蹦,似乎是很熟练的样子。等到整句话说完,他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谢安宁哭笑不得,慕泠槐笑着道:“谢安寥被你教得很好。”
谢安宁欣慰道:“之前也不这样,经常会干出些让我头疼的事儿,去了一趟桃花城后,变得好多了。”
“那就是我们家也很好。”慕泠槐不客气地接下这句话,又认真地看着谢安宁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大哥没事,他被你救回来了。”
“我知道。”谢安宁表情骤然顿住,脸上欣慰的笑变成安心的笑,重复道:“幸好,幸好。”
天色渐渐暗沉,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月亮升起,天地间光亮浅淡。
柳林儿从慕泠柏在京城的府邸出来,只身一人心急如焚地往柳阳儿下榻的客栈赶。
所有的计划他都清楚,但为了不惹卞良哲猜疑,他不能动,他必须留在府里,必须等着有人来告诉他:慕泠柏死了。
只有这个人来了,他才能知道这个消息,然后继续等,等到晚上,等到无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地赶过去看慕泠柏的情况。
理智告诉他计划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心里持续不停的暗示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再怎么说都是鬼门关前走一回,他没办法不为此担心。
亲眼瞧见以后,柳林儿才终于微微放心,可慕泠柏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仍旧不能彻底安心。
柳林儿让他姐姐和尹玖去休息,换自己守在那里。同时,他期望着,慕泠柏能在他第二天离开之前好转一些。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即便提前做了计划,慕泠槐心里也乱糟糟的不能行。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慕泠柏满身是血的模样,一会儿是谢安宁藏在桌子下面一个人难过的情景,又一会儿,变成了她和卞良佑对视时的那个眼神。
卞良佑那时候看着有些可怜,眼中的脆弱和无助太明显了。慕泠槐被他那样一看,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
现在再想起来,那感觉还是又一次冲击她的心房,慕泠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他。
但是即便不过去,慕泠槐也能想到卞良佑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