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们都离开了

初秋的第一场瓢泼大雨似乎并没有打算此刻停下来，也毫不顾忌地面上的一切是否需要它。在祖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的谢之拓已经被雨水冲刷的睁不开眼睛，几乎要晕厥过去。前来劝他离开的人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但他仍然不为所动。

三天前的深夜，谢之拓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爷爷，知道他马上又要失去另外一位至亲了。爷爷下午对他说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萦绕。他不信命，但面对亲人即将死亡束手无策的他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年，他将爸爸离开之前叮嘱的那些话都牢牢记在心上。所以无论那些恶霸家的孩子们怎样欺负他，他都从来没有动过反击的念头。不是他不敢，也不是他没有反击的能力，而是他知道，爷爷和大伯不能没有他的照顾，尤其是在爸爸出狱前，他必须承担起照顾亲人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他要尽可能的让爷爷健康和开心，这样他才能多撑些时日。只有等到爸爸刑满释放回到家里，爷爷才能安心的闭上眼睛。

而如今，是他亲手断送了爷爷最后的生机。爷爷是个卜卦之人，最为相信因果轮回。在爷爷看来，人生前尽自己最大能力行善是好的，但死后尸体必须是完整的，不容亵渎的。

没有人知道谢之拓为什么一定要将已经没有生存希望的大伯带到北京。他们更不明白，谢家堡祖祖辈辈的人死后都是以土葬收尾，身为亲侄子的谢之拓为什么不帮大伯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葬礼，而是故意带他离开，让他死在它乡。只带回那样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看不到死人面貌的骨灰盒。

如果不是谢之拓的这一决定，爷爷也许还能坚持一年，等到爸爸出狱，跟爸爸见最后一面。或许，爷爷还能坚持两年、三年也未可知呢？

谢之拓并没有向爷爷解释捐献肾脏这件事是大伯自己的决定，而并非谢之拓提议他这样做的。因为实情只会让爷爷更生气。

大伯其实也并非像爷爷说的那样笨，是个没有学习卜卦之术天赋之人。只是他从内心也和谢之拓一样，根本不相信人会有轮回一说。他这一辈子遗憾的事再也无法弥补了，器官捐献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做的最后一件，对他来说有重大意义的事了。

爷爷下午使出全身力气对谢之拓说完话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轮回。

谢之拓足足在坟前跪了七天七夜，然后才郑重地向爷爷和大伯磕头告别。

“那太好了，好好照顾阿姨。”谢之拓颤颤巍巍地从坟前站起来艰难地回复了希瑶五天前发来的信息。

之后，他又去监狱里看望了爸爸。爸爸告诉他决定出狱后直接去投奔女儿，应该不会再回谢家堡了。

谢之拓回家后简单地收拾了东西，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这个村落里。此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