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爷爷的遗言

“拓拓，记住爷爷的话。”谢爷爷用几乎已经无法分辨出内容的唇语说完这几个字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作战，开启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壮丽序章。直至1953年7月27日战争结束，中国在此次战争中共计阵亡183108人。

从抗美援朝战场上回来的谢爷爷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是被炸断了一条腿，还瞎了一只眼睛。

“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而原本死的本该是我。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曾答应过要把他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一样。我欠张家一条命。”谢爷爷说完后再也止不住眼眶中的热泪，低声抽泣起来。

张家人在谢家堡及周边都是有名的恶霸，经常欺凌弱小，尤其是欺负谢之拓一家。但谢爷爷从不允许孙子和两个儿子反抗，反而是处处忍让。

以谢家堡为中心方圆几十公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依仗谢爷爷，也都深信卜卦之术。他们认为连谢爷爷都不敢得罪的张家人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也就任由他们占些便宜。

“爹，咱们忍让了这些年已经偿还够了，今天我非得给你报仇。”那天，谢志刚看着瘫痪的爷爷怒气到达了极点，说完就拿着斧头冲到了恶霸张家，杀死了恶霸首领，自首后被判刑五年。

其实，谢爷爷那天也并不是因为接完电话后相信了恶霸的话才失足掉下悬崖，而是自己跳了下去。

他一个八十多岁的人，本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他想用自己的死来结束跟张家之间的恩怨。没想到的是他没死成，反而摔成了瘫痪。

“拓拓，我知道你答应过你爸爸不能打架。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为了照顾我和你大伯才选择一再忍让，即使经常被张家孩子欺负也不还手，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拓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奶奶没有人知道我并不信卜卦之术。但是这里世世代代的村民对此深信不疑。”

“我的腿废了，眼睛也瞎了一只。我自称仔细钻研过卜卦之术，那不过，不过是我蒙蔽别人，用来保护咱们谢家和张家的一种手段。我们谢家欠他们张家的这些年也偿还够了，等我死后，我们就再不欠他们什么了。”谢爷爷此时说话越来越困难。

其实谢之拓从内心一直认为被欺凌却不反抗是一种愚蠢，更是一种愚孝。他做不到被欺凌时内心不感到愤怒。每次被张家的那些孩子们欺负时，谢之拓是真的很想还手，甚至是报警。

他看不起那些欺凌者。他们接受学校的教育，他们把别人的忍让当做软弱，他们总是被仇恨和虚假的胜利蒙蔽双眼。

所以，即便是每次被打得伤痕累累，伤口需要一个多月甚至是更久才能痊愈，他看向那些欺凌者的眼神永远是愤怒后的不屑。

一直遵守着自己认为错的承诺，这才是他真正纠结和不快乐的原因。他一直以为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理解他。现在看来，爷爷是理解他的。

“还有，还有一个秘密，自你奶奶走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1945年，虽然结束了抗日战争，可1946年又爆发了国共战争。整整三年，我一直在部队，根本顾不上照顾你奶奶。”

“就在那个时候，赵永全，赵永全他趁我不在家糟蹋了你奶奶。我当时真想一枪崩了他，可是你奶奶不肯。你大伯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他是赵永全的孩子。”

“后来我到处托人打听赵永全的下落，得知他又在千里之外成了家。我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有所瓜葛。谁知道，你大伯当年带回来的那个对象，竟然跟赵永全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怕事有巧合，又问了她父母的名字和住址，结果她居然真的是赵永全的女儿，是你大伯同父异母的妹妹。”谢爷爷越说声音越小。

“我跟你奶奶不想让你大伯知道实情，就只说从卜卦之道来看他俩婚姻不合，我还用死来威胁他。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大伯竟然会因为那件事终身不娶。甚至，甚至到最后还给赵永全的女儿捐了肾。”

“拓拓，你之前不知道实情，带你大伯去给赵永全的女儿捐肾，我不怪你，毕竟你大伯是赵家的骨血。”

“但是，赵永全是我们谢家的仇人。你作为咱们谢家唯一的后人，一定要谨记:我们谢家子孙永世不得和赵家有任何瓜葛。”谢爷爷说到这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突然吐了一口血。

“拓拓，你爸爸再过一年就出狱了，你大伯也不在了，如今我也到了弥留之际。你对外就只说我是因为你带大伯去捐肾担心他死后无法入轮回而急火攻心，至于我假借卜卦之术骗村民的事一个字不许提，免得我死后他们来找你的麻烦。”

“拓拓，记住今天爷爷说的话，离开谢家堡，离开这个愚昧的村庄，永远别再回来。”

谢之拓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同时也厌恶不守承诺的人。离开谢家堡一直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