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起,一朝落
走得艰难无比,如识冬这般习武之人也有些吃不消来。
愠起的双眸朝其背影瞪了又瞪,姜桐觉得,这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当个“哑巴”最好!
封直步下一顿,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恶意,长眉紧蹙,拢起一层厉色往后瞥去。
“随姜娘子如何想,但此下,不是如在平原郡,姜娘子也没有那等闲庭信步的时候!”早习惯了姜桐时不时投来地奚落,所以听上这么一两句暗骂,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封直依旧我行我素,姜桐气笑了声,索性放平了速度,慢吞吞道:
“平原郡世风清平,我心能安,封公子稳如泰山,我也无需担惊受怕。既然都没有差别,我为何不能‘信步’一二呢?我信封公子,封公子本领高强,杀得了恶匪,救得了百姓,便是再来十个八个危险,封公子也必有能力解之。纵使不敌,封公子振臂高呼一声,也能将那些牛鬼豺狼吓跑……”
“阿桐说得当否,使君?”姜桐咬声,最后两字说得极其轻飘飘,但是又非常清晰地传入其余三人的耳中。
冯县令一行与他们拉开了有些距离,周围一片异常安静。
识冬后背浸凉,大眼低垂来回晃动,只觉眼前“大战”一触即发。
封直停下步伐,没有再往后看去。
姜桐仍走得不紧不慢,越过路中停下之人,自若间留下了一个婀娜背影。
“封公子少盛有为,如此年纪便已坐上了多少朝官不敢奢求之位,出色至此,九泉之下的封世伯也当为你骄傲至极。”
姜桐展声笑开,不闲事大,顺带着还提了一嘴死去的封云。
“祖父平日里最是忧心封家,若是得知这一消息,一定乐得合不拢嘴,封公子这回攀了高枝,也莫要忘了静处平原郡的姜家啊……”
再声拉出姜偃中,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一层,姜桐轻言轻语,话里柔声绝对不会让人起一丝反感。
她停下了前进脚步,将风吹碎发轻捻到耳后,优雅转身,定睛往后一笑:
“封公子,不对!是豫州刺史,封使君……”
不同方才飘飘之声,姜桐这几声,字字掷声有力,定愣愣地将封直不愿提及的身份全部显露出来。
皓齿亮闪,在茫茫夜色中一闪而过。
好像很小,又好像很大,小到微乎不可见,大到耀眼不可视。
封直眯起眼睛,眸下难以自察地缩动两分。
“姜娘子聪慧过人,不愧为姜公言传身教之亲,一样的心思如敏!家父在时便常言谈及到与之情谊,如今我一朝得势,某必不会忘了姜家。”
姜家……
说到忘记……谁忘了谁,还不一定呢!
封直没有正面回应姜桐提出的身份,反而很难得地认真对其夸道,可是,配上了一张漠然冷脸,再加上一双一动不动的幽色长眸,那就是十足的恫吓意味。
居心不净,竟是冲着姜家而来!
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姜桐按下心中巨浪,展颜不动,明媚如斯。
“高枝易攀,也易堪折,一朝起,一朝落,谁也说不准哪日便会枝断裂碎。不过,以封公子之能,平步青云想必计日可待,自不用担心这些。况且,你若出了岔子,祖父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么?”
当然不会,绝对不会!
封直胆敢作出不利姜家之事,祖父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姜桐仰起脖颈,双眸沉静,一动不动将对面送来威胁一一奉还回去。
狐假虎威,以势压人,这谁还不会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别看其身躯之异,内里涌起之势可没有一点差别。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封直突然起步,随风一道道碾压向前,姜桐梗着后脖,脚跟立稳不动。搁于平时她可能会低头后退,但此下,这一回,对面来人要针对的是姜家,她不会退步半分!
她从不承认自己是将军府之人,但身为姜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姜公心挂封家,的确不会置之不理。姜娘子也不必这么紧张,以你我两家之谊,纵有波澜,不过小小而已,上一辈的恩怨,与我更没有干系!”
封直不喜拐弯抹角,冷声挑开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之势,也摆出了他对姜家的态度。
姜桐心下嗤之,没有干系?没有干系那为何要将她掠来?
鬼才相信他!
“姜封两家交情匪浅,祖父一直心忧挂念着封世伯,可惜啊!天不遂人愿,错失一面,满留遗憾!封公子心中也是万分遗憾吧……此前祖父放心地将我交由封公子送回都城,可见对封公子的看重,如今封家唯剩你一人,祖父心中,必然对封公子牵挂异常……”
卸下防备姿态,姜桐摇头感叹,转眼便为针锋相对“敌人”怜惜起来。
紧张局面松开,旁边备受折磨的二人也暗自呼了一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