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座桥
孟婆本想先带苏长乐离开,但随着往生镜中的记忆开始缓慢流动,几人便同时停下脚步。
“不知这位婆婆,又有什么样的故事。”祝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孟婆身上。
孟婆则是盯着往生镜中出现的少女出神。
镜中最先出现场景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田地的中央的少女弯着腰,只露出一个背影,少女背后梳着两根根黑又长的□□花,头发乌密发亮,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浓密,但又显得杂乱无比。
少女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拿着一柄锄头,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的一截因为沾满泥泞,所以看不清原本肤色,她手中拿着锄头,面朝着田地脊背上上下下的弯曲着。
金生指着镜中的背影,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还真是国色——”
然而金生的话语却因少女的转身,硬生生戛然而止。
她的容貌不同牡丹一般富贵,也不如海棠一般艳丽,她有着高挺的鼻梁与红润的双唇,当然,最让人难以忽视的必然是她的一双眉眼,她的眉毛相较旁人而言较为粗厚,却让她衬托得更具有特色,更让人啧啧称奇的还得是她的双目。
算不得顾盼生姿,但其中却蕴含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光亮,即便是太阳女神前来,也未必会比她更轻易照亮黑夜。
然而原先口口声声说自己漂亮的老妇人,此刻表情却分外难看,她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用一种十分厌弃的语气说道:“当年还真是个野丫头。”
镜子里的少女名为司招娣,司招娣是烨国人骆驼村人,她上头有四个已经嫁人的姐姐,下头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
“招娣!”
“岑大哥!”
招娣原本还在田里劳作,这会儿听到男人的喊叫声连忙回头,喊她的男人是个文弱书生,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但却有一副较为英俊的眉眼。
一个种田的漂亮穷丫头,一个穿着破烂的好看穷书生,两人倒也显得有些般配。
书生左手握着一只木雕的麻雀,右手抬起朝招娣一下下晃着。
她抬起手也朝书生招招,身后的马尾跟着手臂的动作一下下晃着,另一之后丢下锄头也顾不得别的,双手把裤管再往上一提,迈开腿便大步走向男人。
男人是个书生,名字叫做岑逢时,据说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中举的秀才,可他无论别人如何说,都只愿意娶招娣。
两人并非青梅竹马,他们的相遇纯粹是巧合,也让招娣恰巧成为岑逢时的救命恩人。
一年前的一个雪夜,岑逢时因家中贫苦,上京赶考的路上用完了盘缠,只差一点便要饿死骆驼村,那日招娣正好被爹娘要求去田里检查一番,结果路上遇见晕倒在地里的岑逢时。
“还好还好,还有一口气。”招娣伸出手在他鼻下一探,喃喃道。
招娣从小种地,力气奇大无比,不算太费劲,便把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人,背在身后,她背着男人敲响好几家的门,但不是故意不来应门的,便是打开门看见二人,便让二人滚远点。
招娣没有办法,只能把昏迷不醒的男人带回家中,她家有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屋子,这屋子因放着许多有年份的东西,所以有股子难以散去的霉味,但稍稍整理也能清出一个人躺着的位置。
招娣知道若是把男人是的告诉爹娘,爹娘是绝对会见死不救的,所以她只能偷偷摸摸把男人放进屋子里,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她只能用稻草把岑逢时包裹,让他不至于冻死。
她又冒着被爹娘揍的风险,偷偷摸摸从厨房里舀出一碗肉汤,单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把肉汤灌进他的喉咙之中。
岑逢时其实晕倒在雪地里有些时间,才彻底失去意识,他不是没试过求救,但路过的人都不想惹上麻烦,所以全都绕道而走,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恍恍惚惚间他看到一位仙女,这位仙女背着他走了好多好多路,又用仙法让他逐渐变得暖和,最终居然还用琼浆玉露给他续命。
岑逢时稍有一点力气,便艰难地张开眼皮,她对上招娣明亮的双眼,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嘶哑至极地呢喃:“仙,仙女,多谢相救。”
“仙女?哈哈,你是冻傻了吧。”招娣咯咯笑道。
然而脑子不清楚不楚的岑逢时,认定眼前的姑娘就是仙女,直到他逐渐恢复意识的第三天,才缓慢意识到他确实是冻傻了。
她不是仙女,而且还有一个乡野村妇之间常用,且极为俗气的名字‘招娣’。
但这般俗气的名字,摆到她的身上就变得分外好听。
岑逢时逐渐恢复意识的第五天,招娣的爹娘发现了对方杂物屋子里的岑逢时,招娣娘拿着扫帚,对着他便是一顿乱揍。
招娣的爹娘都没什么文化,骂人也骂不出花来,反反复复就是几句‘不要脸’‘女儿脏了’之类的难听话。
岑逢时抱着头到处乱窜,一个劲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