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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的秋天,佩妮终于如愿离开了科克沃斯。
出发前的一周伊万斯夫人频频在晚餐时落泪,在餐刀与餐盘的反复摩擦声中念叨她的两个女儿都将离她远去。莉莉在一边宽慰,说她到了霍格沃滋后会让猫头鹰寄信回来,而佩妮则在回忆上午预习过的中学生物课本。书上写饭后血糖上升会使人疲惫与心情低落。
“猫头鹰?”
“是的,妈妈。就是贝利。”莉莉指了指壁炉旁那只试图啄开笼锁的雪鸮。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那处涌去。
“它看上去很聪明,”伊万斯先生酝酿许久终于吐出了一句废话,“但它真的能记得路吗?”
“当然了!它是魔法生物!”
“魔法”这个单词被发得十分顿挫,好像其中真的蕴含某种魔力波动,但莉莉不自觉减轻了音量,她紧张地看向对面的佩妮,正好撞上她回头的眼神。佩妮没有说话,她不太喜欢猫头鹰的眼睛,虽然她本人曾多次被科克沃斯小学的同学嘲笑长得像一只鹰隼。
“佩妮,要记得给家里打电话。”伊万斯夫妇的注意力仍在猫头鹰身上,显然电话与猫头鹰比起来乏味得不值一提,就如同他们即将前往弗诺克郡念书的大女儿一样。当然,电话也是好的,没有人会讨厌电话,只是猫头鹰有着圆溜溜的眼睛与俏皮的动态。
饭后伊万斯夫人提议全家合照一张,用新购入的相机,伊万斯先生调试了很久才成功打开了闪光灯。
“莉莉,佩妮,快到中间来。”
十秒钟的倒数时间,相机上的红点一闪一闪,佩妮被伊万斯先生搭住了肩膀,她的另一侧肩上蹭到了几缕红色卷发。莉莉前几天刚把头发剪短了些。
“妈妈,你们站在中间吧,我和莉莉在两边。莉莉,你说呢?”
“呃,是的,佩妮说的对。妈妈,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在一道白光闪过的瞬间,伊万斯一家留下了一张和谐的照片。佩妮与她的妹妹莉莉分别站在两侧。这张照片在临行前被冲洗了出来,装进了崭新的相框。
伊万斯夫妇大概只以为他们的两个女儿又因某条新款时装裙或冰箱里蛋糕的切片大小而产生了分歧,但佩妮知道,她和莉莉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思及相片上她不太聚焦的眼神与莉莉僵硬的嘴角,她明白她的妹妹也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
佩妮不太记得她是在哪一个时刻产生出了对自己的质疑。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挺不错的,甚至是带着点自恋的,即使她的妹妹拥有比她显眼许多的红头发与绿眼睛。但在那件事之前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支配者,理由可能是她比对方早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时间就是金钱不是吗。
她可以要求妈妈给她买不打折的裙子,理由是等莉莉长高了也能穿,也可以提前选择生日蛋糕的款式,因为她的生日总是与莉莉的合并。她照顾莉莉,在学校和家里,教她六年级的拼读功课与烘焙配料表上的生词。
但唯心主义者总是会在现实碰壁,毕竟唯心主义者的世界里也他妈的没有魔法。
“佩妮,真的很抱歉,我们不该看你的信。”
“‘我们’?”
“西弗说麻瓜不会收到霍格沃兹的信,我以为,以为······”
佩妮还记得莉莉抱着她手臂说对不起的样子,她承认,那是很惹人怜爱的,如果被看的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选修课挂科通知,她一定不会说出下面那些恶毒的话。
“以为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怪胎吗?”
“佩妮!不要再说这个词了!难道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怪胎’和‘麻瓜’到底是哪个词听起来更奇怪?”
“佩妮!拜托了,我只想你和好好谈谈。”
“谈谈?或许你应该去找你的小斯内普先生,毕竟你们才是一类人不是吗。”
棕色的眼睛瞪起来总给人感觉颜色加深,显得严肃而又恶劣,许是这样的眼神使莉莉退缩了,她放弃了与她沟通,只留下一个深红色的背影。也许她是去找斯内普了。
斯内普。佩妮躺在新宿舍里看着床头那张合照,照片上并没有第五个人,但她似乎透过这张平凡的图像,想到了一团黑色。不是窗外夜色那样轻柔的黑色,而是像厨房洗手台下边隔油池里油污那样的黑色,恶心的化不开。她认为这样的描述是非常客观的,极其符合那个人的发色与发质,假如他并不是真的一周不洗头。
她并不想多回忆关于科克沃斯的一切了,虽然那里有她亲手栽种的紫色牵牛花。那里已经被污染了,被某种魔法污染了。相框被翻转,留下灰色的背面对着她的小床。
弗诺克公学很不错,但这里的纬度更高。佩妮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生出雀斑。她不喜欢雀斑,金棕色的头发更适合白净的面颊。
每周六是与家里通电话的日子,伊万斯夫妇十分挂念他们的大女儿,因为她看上去并不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