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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妮没料到自己会醒来。
她在耀眼的白光中失去意识。那滋味算不上难受,她感谢那片白色暂时冻结了她的伤感。
醒来后她看到的依旧是白色,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已到达彼岸。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她也想做一个不回头的人。不过天花板上的风扇无情地扇破了她的幻想。
护士的帽子也是白色,这顶帽子在她有限的视线内移动。几分钟后它在左下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红鼻子男人。
他的衬衫开着两个扣子,显然风扇没有驱走他的燥热。袖子也被高高挽起,空出来的地方挂着一条毛巾。他逐渐靠近她,凑近,凑近,然后那块毛巾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佩妮想叫他的名字,却因嗓子干涩只发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是的,是的,是我。弗农。”德思礼望着她的脸激动地说:“你终于醒了,佩妮。”
俯身的姿势使他的脸变为一个巨大的平面,不断压缩着她的视线。他的鼻子被横向拉长了一倍,显得有些滑稽。
在对这张脸进行评价的同时,佩妮想她应该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试图抬手去遮掩自己的脸。
“别动,佩妮,你需要静养。”德思礼拦下了她,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比她要大上一圈,她无力分辨自己是不想躲开还是无法躲开。
她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德思礼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她左右摆动脑袋观察这个病房。德思礼误会她在寻找那个男孩。可怜的佩妮。他好心地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他正在心中做一个艰难而神圣的抉择。在佩妮昏迷的这几天里,他总是询问上帝,他是否应该如实告诉佩妮那个孩子的事。
那个孩子下落不明。
女真路4号于三天前发生一起爆炸事件,报警人是他,弗农·德思礼。
当时他正拎着两瓶红酒前往佩妮的住处,那可是好酒,虽然它们最终落入了打折区,但这不妨碍他是个有眼光的人。他迫不及待想要和佩妮分享,可门后迟迟无人应答。
他不相信佩妮会夜不归家,毕竟她正独自照顾一个孩子。于是他破门而入。
警方的调查报告称爆炸原因不明,民众则默认了这是由天然气造成的。没人愿意想象更恐怖的事。
而哈利·波特,德思礼从警方那里知道了孩子的全名,并没有出现在现场。严格来说也可能是没有以完整的形态出现在现场。
德思礼表情扭捏。
他有罪,他竟在深夜时分许愿那个孩子永远不要回来。他紧握佩妮的手,似是在为自己恐怖的念想忏悔。但如果那个孩子不再回来,佩妮又是否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呢?他很纠结,不知该以怎样的口吻来叙述。
他不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白费。
最后他还是在佩妮疑惑的眼光中说出了事实。在主的指引下他无法做一个不诚实的人。
他的余光瞟向心电仪,图纸上的曲线始终维持着一种规律的起伏,并没有出现他预料中的强烈波动。
佩妮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她缓缓用手示意她想喝点水。
“哈利被他妈妈的朋友接走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你是说当时他不在家里?”德思礼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他悲观地考虑了许多种结局,唯独没想到这一种。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的。”佩妮小口啜饮纸杯里的水,纸杯的边缘逐渐变得湿软。
她想起了斯内普说的话。他是对的,虽然他讲话总是那么难听。他说即使哈利明天把那栋房子炸成烟花,他也会被立刻带走,而她则只会被丢进边上的医院。
没错,一切都和他说得一模一样。
“那他还会回来吗?”德思礼下意识问了句,又觉得这过于冒犯,“我是说,他是出去玩了吗?他真幸运。”
哈利幸运吗?为什么总有人说他是幸运的孩子?他连正常人拥有的东西都不曾获得。但他不幸吗?他又拥有了别人一辈子不会拥有的东西。佩妮不知道,她这个借他的光才得以看见妹妹婚礼请柬全貌的人似乎没能力评价。
“不知道。”杯子空了,“应该不会了。”
女真路4号暂时无法居住。
被警方带回去确认时佩妮见到了卧室和客厅间的残局。她表现得过于冷静,以至于警方差点怀疑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然而她的冷静不过是出于一种对现状的简单判断。
她仿佛已经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
这种无路可走的绝望使她变得麻木。
德思礼自告奋勇担任起在佩妮与警方间周旋的角色。虽然他身形庞大,但做起这种事来游刃有余。
他再次牵起佩妮的手。他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尤其是当他发现佩妮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