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绞(7)
沈幼安思考的间隙,浓厚的墨汁已经沿着笔尖滴落下来,在纸上大肆地晕染,她一瞬间回神,顺着那个墨迹就要涂掉最后一句。
“时辰还没到,我自己再思量下。”
沈幼安正说着,玉石桌上的纸突然被一股大力抽走。
“就那点才情,思量再多也是白费事。”赵含玉冷哼道。她身后紧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贵女们立马笑出了声,之前有男宾在场还要装一装矜持,如今没了束缚,自然更加地肆无忌惮。
一众人便将沈幼安的四言诗传来传去,不时评上几句,而后又是一阵笑声,声音尖锐,刺得沈幼安的耳朵恨不得当场失聪。
她终于撑不住了,在传到最后一个人手上时,忍不住出声道:“现在还没到评诗的时辰,烦请各位将它还给我。”
“还给你?”赵含玉哼道:“凭什么?不过也难为你真能写出来了,这不得拿回去给其他人瞧瞧。”
末尾那个长相秀气的贵女看着沈幼安的四言诗眉头一展,刚想夸赞,却忽的听见众人的嘲讽声,于是转言委婉道:“还算不错,勉强入眼。”
旁边立马有人狠掐她一把。
她痛得眉头一皱,慌乱改口道:“但细看来还是稍显不足。”顿了顿,顺着赵含玉的话头又说:“不妨拿给其他人一同看看,左右现在时辰也快到了。”说完,她略有些心虚地看了沈幼安一眼。
赵含玉趾高气昂地看了沈幼安一眼,轻飘飘地捏起那张纸,对四周挥挥手道:“既然这样,那走吧。”
沈幼安刚要上前,宋寻却一把拉着她的手,小声道:“看起来你和她们好像不太对付呀?”
沈幼安一心要追上去,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声。
宋寻仍然拉着她的手不放,劝慰道:“现在追上去也没什么用了,而且,相信我,我添的最后一句定会让你大放异彩。”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沈幼安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众人,犹疑地又问道:“当真?”
宋寻拍拍她的肩:“我还能害你不成?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特意模仿着你的笔迹写的。”
“那好。”沈幼安目光闪烁了一下,撇开宋寻的手,跟了上去。
她走后,宋寻这才平着副面孔坐回石凳上,望着沈幼安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像是想开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用手指蘸了点墨水在纸上随意地涂抹着,自言自语道:“我们是朋友,自然要彼此信任,永不分离……”
*
沈幼安赶到的时候,宁安县主已经拿着那张宣纸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见她来了,宁安县主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将那张宣纸随意一卷,塞给一旁侍立的丫鬟,那丫鬟退下后,立马又有一俏丽的丫鬟捧着巾帕上前。宁安县主一边嫌弃地接过巾帕细细擦手一边哼笑道:“既然沈大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诗句现出来,那各位也都瞧瞧吧,权当助个雅兴了。”
闻言,隔壁男席立马有人喷茶道:“雅兴?哈哈哈……和风兄,你来看看,这值不值得助个雅兴?”
裴和风是个诗痴,眼里只有诗言妙句,向来揉不得其他,他正低头思索着什么,闻见那人的话,当下醉醺醺地骂道:“少来烦我!”
旁边一人连忙按住他的手,劝道:“和风兄,你今日已经摔了不少酒盏了,切莫脾气上来再伤了人,你就稍稍移移你那贵眼,也费不了你多长时间。”
裴和风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好在脾气总算是压下去了,他一边打开沈幼安的宣纸,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道:“一群人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个怎么回事……”
他随意地扫了个大概,刚要摇头让人把宣纸拿走,不经意间却看到了最后一句。
在场所有人见裴和风没有如往常一般,随意地丢出一句:“不行。”而是罕见地沉默起来,都暗自猜测沈幼安的诗句是写的太妙抑或是差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一时间,整个席面悄无声息。
沈幼安暗暗咬紧了唇,心剧烈地跳动着,只好捏紧面前的酒杯好让自己的手抖的没那么厉害。偏这时,余光竟扫到了宁安县主的嘴角。
她在冷笑!
沈幼安心内大骇,震得她直接抬眸,恰对上了宁安县主也看过来的眼神。
满是冷漠和嘲讽。
她正惊骇不已,裴和风却突然笑出了声,沈幼安手上一个不稳,酒杯霎时摔在了脚下。
“哈哈哈……前面几句确实平平无奇,但加上最后一句实在是妙啊!”裴和风拍手连赞了几声“妙啊”。
沈幼安感受到四周投过来或惊艳或不解的目光,心往下定了定。
谁知裴和风却突然顿下了声音,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嗓音里也没了一贯的酒疯劲,反而是某种狂风骤雨般的凛冽。
他严声道:“不过这个句子当真是沈大小姐自己写的?”
这话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