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水栖镇西边的山头上有个玲珑塔,塔里常年关押所捕鲛人,最近鳞羽族就捉获了一只蓝发美人鲛。
鳞羽族代代相传都是捕鲛师,经年累月驻守此塔,防止鲛人逃出作恶。
传到陆临川这辈已是第237代,作为捕鲛师的他甚是厌恶鲛人却是缘于其母。他的母亲是个坏女人,准确的说是个坏女鲛。
鳞羽族和鲛人一族自古就有宿怨。
鳞羽族觉得鲛人族胡作非为,就该被囚;鲛人族觉得鲛人也分善恶,不该不问黑白随意抓捕。
当年,陆临川的母亲为报复鳞羽族,诱惑了鳞羽的下任族长——陆临川的父亲,生下孩子后便抛夫弃子回了海中。
陆临川和母亲唯一的联系,就是肩膀上那朵已被自己划得面目全非的粉色莲花。
粉莲上有一颗白珠,这珠便是鲛人之泪——鲛珠。他恨这个胎记,也恨半人半鲛的自己。
就这样,带着恨意的小临川长大了。
待他长到舞象之年,却缺了一段记忆,是有关一鲛人的。
那鲛人名唤水兰芝,曾与陆临川相爱。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长夏,兰芝那会才盈盈十三岁。陆临川得了消息,来这南海抓捕鲛人,不幸遭遇海难两人得而遇见。
“你是?”男人看着一头及腰长发,正准备给自己喂药的女人道。
“我叫水兰芝,住在这火熠岛上。”女人低着头说。
鲛人族寓居于水,可化人形上岸,却不能离水太久,否则会缺水而死。
这几日,为了照顾偶然捡得的这个男人,兰芝上岸的次数多了些。
男人被礁石撞击了头部忘记了往事,遂留于岛上。
“兰芝,你看我今天挖的竹笋,还有我抓的这稚鸡。”、“兰芝……”男人总喜欢叫着她的名字,跟她分享各种小事。
兰芝漾着梨涡,眉眼弯弯,轻笑出声:“嗯,你最厉害了。”
他们攀山看日出,席地观日落;山间听鸟语,溪涧戏鱼群。
慢慢地,爱情的种子在他们的心中落了土,萌了芽。
陆地上的人们对鲛人一族都极其残忍,兰芝还没有告诉男人自己的鲛人身份。
捕鲛师会设了陷阱将他们诱惑上岸,好些族人失去下落。就连渔民们也会抓他们养于庭院中,日日鞭打让其落泪成珠。
鲛人于常人无异,只是所织龙绡入水不濡,鱼膏为烛久而不灭,眼能泣泪成珠而已。因着不能久居陆地,他们反而更羡慕陆人。
快乐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那个男人不见了,像是未尝出现过一样。
兰芝不知其名,不知其家住何处。“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因水相逢就只唤他作“无忧”。
为了寻找无忧,兰芝毅然离岛来了陆地。
日月变换,星河流转,不想时隔三年,玲珑宝塔内,阴暗牢房处,她见到了他。
他被俩个黑衫男子拥着立于牢门口。点燃的火把照得他的五官更加的明朗——
男人剑眉斜飞,鼻若刀削,眼厉似鹰,看人时眸光透着冷意,恍若置身于千年寒潭之下。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
本是那般的丰神如玉,如今是这样的疏离冰冷。
陆临川在女鲛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幽暗的眸底掠过一丝迟疑,这鲛人貌似认得我?
此时的女鲛衣衫单薄,娇躯冻得瑟瑟发抖,失了光泽的如云蓝发披散于肩,粗大的麻绳将她的纤手和玉足勒出了一圈圈红痕,触目惊心的血泡在足上清晰可见,黄色液体顺着足底滑落,已破溃流脓。
女鲛被关在这牢中已有些日子,离了水的鲛人在陆地上的生命是倒着数的。
明明那么虚弱如丝,那女鲛抬眼看陆临川时却眼含春光,唇角浅笑,颤抖的声音激动地对着他说:“真好,你安然无恙。”
陆临川皱眉,心下思忖:历来被捕之鲛,启口第一句便是求他放其回海。这女鲛是在关心自己?……
屋内,虚掩的窗户被灌进的寒风破开,明亮的灯火摇曳起舞,映着一双紧蹙的浓眉。
陆临川收了收衣领,脑子里浮上那个瘦弱的身子。打从牢中见过那鲛人后,他便挥之不去她的倩影,遂唤来一老仆询问:“那女鲛……可有抵抗?”他本是想问那鲛人可曾冻着,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未有,就是……”老仆说。
“就是什么?”陆临川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急促。
“听守牢的人讲,那女鲛呼吸薄弱,怕是……”老仆狐疑地瞥了一眼神色阴郁的陆临川,支吾着继续说,“怕、怕是挨不过这个、这个严冬。”
听罢,指骨分明的关节泛起苍白,那不经意地一颤,连陆临川自己都未觉察。
老何很少见少爷紧张过谁,除了夫人。
打从少爷懂事以来,每逢夜里,便会偷溜出房。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