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晚，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狂风透过破窗呼啸而入，房顶有一小块瓦片正摇摇欲坠。

几个婢女在火炉边烘烤着浸湿的衣衫，地上的瓦盆蓄满了雨水，整个屋子潮湿阴冷。

四人和衣坐在一张土炕上，谁也没有睡觉。隐约听到院中开门的声音，许是燕大娘的儿子儿媳干完农活回来了，他们一路低声交谈，不多时便进了隔壁屋中。

李茵围着斗篷，将自己裹成一个蛹，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

柳渊按着伤腿，冷不丁地开口：“长夜漫漫，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讲些鬼怪故事？”

白玉禾制止：“柳渊，莫要吓郡主。”

李茵一听便炸，飞速道：“我才不害怕呢！倒是……倒是嫂夫人会害怕罢！”

沈灵雨闭眼坐在她身侧，缓缓道：“是啊，我害怕，柳公子还是别讲了。”

李茵不吭声了，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偷瞟着沈灵雨。沈灵雨早就觉察到她的目光，心道：看她的年纪，许是和自己的师妹一般大，这小郡主自幼娇生惯养，如今肯定怕得很。

正这样想着，便看见李茵悄悄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李茵，沈夫人可是自幼在道观长大，会降妖捉鬼的，”柳渊笑道，“难不成你忘了？那日在猎场，云闲可是说，‘这种小妖还用不着我夫人出手’。有她在，你还怕什么呢？”

模仿白玉禾的时候，柳渊故意捏了嗓子怪声怪调，沈灵雨向对面的白玉禾投去两记眼刀，满脸都写着“竟还有此事”。

白玉禾莞尔一笑，点头认同：“她确实本事极大。”

“莫要折煞我，不过是略懂些驱邪之法罢了，”沈灵雨故作不经意地看向李茵，话锋一转，“说到捉妖驱鬼，当属蓬莱最为擅长。”

李茵立刻接话道：“那是自然，前些日子城中闹妖怪，我父亲请来了蓬莱仙人。”

“果真如此？”沈灵雨作惊讶状，“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蓬莱仙人是何模样。”话说至此，她睁大双眼，向李茵投向期待的目光。

李茵得意一哼：“我当然看见了！他们来了许多人，都住在我家，其中有位白衣公子，真是出尘脱俗，风光霁月——”

她似是想起什么，心虚地瞥了白玉禾一眼，连忙补充：“不过那人面上太冷，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实在是比不上云闲哥哥。”

“所以他们捉住那妖怪了么？”柳渊忍不住插嘴。

“柳渊，就你话多，”李茵瞪了他一眼，随后有些悻悻，“那妖被两个猎妖师抢走了，蓬莱公子得知后似乎很不高兴。”

白玉禾饶有兴味地直了直身子，轻笑道：“猎妖师？”

李茵长叹一声，随后慢慢开口，将自家姐姐遇妖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

事情讲完，李茵有些后怕，言语中皆是对父亲的怨念：“就算家中住着蓬莱仙人又如何？若不是那两位高人相救，我姐姐或许连命都没了。”

众人各自长叹一声。

过了半晌，柳渊道：“想不到汀姐姐还遭遇了这样的事，怪不得今年这夏日宴要如此大张旗鼓置办，待明日我们到了幽林山庄，定要好好让她放松心情才是。”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四处安静下来，鸣虫出洞，叫声此起彼伏。

“你们说，要怎样才能成为猎妖师？”李茵问。

“定要有本事啊，”柳渊道，“若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捉妖了，恐怕连命都得丢。”

李茵亮着眼睛，有些憧憬：“那日救我姐姐的是个姑娘，当真是英姿飒爽。”

柳渊忙泼冷水：“李茵，难不成你也想去捉妖了？不行不行，你这娇气包可不行，莫要再想了。”

在二人的斗嘴声中，沈灵雨渐渐扬起嘴角，一股困意袭上心头。

末了，李茵靠在墙上，带了些疲倦的鼻音：“我听说大妖都能隐藏妖气，这是真的吗？”

沈灵雨点头：“大妖妖力强大，确实极善隐藏。”

柳渊故意道：“啊呀，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个大妖怪呢……”

李茵瞪眼：“你莫要吓我！”

话音未落，她登时脸色煞白，浑身僵硬：“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立即噤声。

一时间，屋内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窗外虫鸣阵阵。

“哪有什么动静？”柳渊的声音尖锐了几分，“你别装神弄鬼——”

他还没说完，一阵极为古怪之声清晰地响起，就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似的。

嘎嘣、嘎嘣、咔嚓。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

白玉禾端着一盏小油灯，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沈灵雨屏气凝神地跟在他身后，右手已经按在袖中红月刀上。

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