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似的不幸
那一瞬间,暖气开得过大的房间,3楼被锁起来的盥洗室,她被调后的试镜顺序,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有人希望曾经几次进入勒戒所、为保住演员事业而一直努力戒毒的德鲁重蹈覆辙,继续滚回勒戒所或者精神病院,丢掉她在《人人都说我爱你》剧组里那个极具观众缘、也许能让她事业回春的黄金角色,再也不能翻身。
但与此同时,那个人又太过贪心,想一石二鸟,把凯瑟琳也拖下水——凯瑟琳想,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有些粗浅的了解,知道她不会喜欢朱娜这个角色,唯一可能看中的就是属于德鲁的斯凯勒,同时也了解她和德鲁关系极差。所以才故意安排让她撞见德鲁嗨过头的样子,指望她利欲熏心到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当出头鸟,搞掉德鲁的角色。
当然,且不论凯瑟琳那样做到底能不能如愿以偿,她一旦成为德鲁出事现场的当事人,她首先必定失去的,就是为自己的教女殚精竭虑的大导演斯皮尔伯格一直以来对凯瑟琳的欣赏。斯皮尔伯格喜爱她,是因为她的聪明懂事,只做自己分内的事,从不依仗这份喜爱而向他谋求什么额外的机会。但倘若她为了一个角色就丧心病狂到敢害了他那个好不容易才翻身的教女,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只过了一瞬。听到外面有高跟鞋的脚步声,似乎在自远至近地噔噔响起,凯瑟琳微微冷笑。看样子,被安排好的观众已经要登场了。
在凯瑟琳拖行她时,德鲁已经几乎要醒过来。
她曾经抵挡不住年少成名的压力与诱惑与家庭破碎的痛苦,她荒唐过,自暴自弃过。她在9岁就被母亲带进一家臭名昭著的夜.总会开始酗酒,11岁就尝试可.卡.因,13岁时已经患有严重抑郁症。那一年,她自杀过,因为多年未见的父亲朝她要钱被拒后便对她破口大骂。但在15岁那年,她在第三次被送进勒戒所、又被母亲粗暴地关进精神病院后,连完整的高中都没有读下来的她,却在那里写下了一本名为《迷失少女》的自传,用痛苦决绝的文字,与她那个永远钻到钱眼里、一手造成她绝大部分不幸的可怕家庭一刀两断,也立誓要向曾经迷茫灰暗的日子告别。之后,她宁可在咖啡馆做侍应生养活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中。
这几年,她一直苦熬着控制自己,听从医生的医嘱,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违禁药物,她也终于得到了教父的怜悯和关怀,演艺事业重回正轨。但当她以为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黑暗都已经结束,世界又重新向她展示希望时,她的一招不慎,让她几乎又要落入地狱深渊——她不该以为在教父亲自和伍迪打过招呼后,这个角色就一定属于她,然后掉以轻心,喝了这层楼的某个工作人员递来的水的——该死,她甚至没能记住那人的铭牌。
她跑到盥洗室里的时候,已经无力去锁上门。在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甚至第一次虔诚地向上帝祈祷,能否让她平安渡过这次难关,尽管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无望岁月里,她太知道祈祷是有多虚弱。
然而当她睁眼时,在她身体上方,眼神冰冷地盯着她的,居然是那个格温妮丝的跟屁虫,德鲁一瞬间恐慌了起来,她会对自己做什么,要叫来记者拍她这样子吗?她是不是又要再一次完蛋,被无数娱乐报纸口诛笔伐、丢尽脸面?让教父从此对她彻底失望、再也不理会她?
她忽然想起昏迷前,她摸到了有人塞进她口袋里的药物和袋装粉末,但已经没力气拿出来扔掉。但等她现在低头疯狂翻找和查看时,这一切居然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消失了,让她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连那个可恶的凯瑟琳也是幻觉。
但“幻觉”开口说话了,还不是好话,那说明是真的——她以前嗨过头的时候,总觉得那些幻觉美好到不似人间。
“马上就有人会被安排进来‘揭露’你再次overdose了,”她语气不善地说,“你脸色很差,活像个几夜没睡的瘾君子——虽然这好像是事实。而且现在也来不及给你化妆,我这里只有口红能勉强提一下你的气色。你最好赶快涂完,然后对外面的人动用一下你的演技,展示什么叫一切照常,无事发生。”
德鲁头痛得厉害,但她还没有笨到听不明白凯瑟琳是在帮她——虽然她帮她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在她清醒的时候,一定会以为与火星撞击地球的概率等同。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只口红,整个人歪坐在化妆台上,凑近对着镜子往唇上草草晕染,但她才刚醒来,实在没有足够力气,所以第一下就擦歪了上唇。
凯瑟琳的耐心彻底消失了。她一把夺过口红,掰过德鲁的脸庞,三两下快速为她画好唇形,然后把她歪歪斜斜的身子扶正,让她看上去正常地站在地上。
突然间,她变得笑容满面,声音甜美,热情地和她讨论起伍迪·艾伦1977年执导的那部让他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安妮·霍尔》,这让德鲁的脑子被搅得更乱——好在,她从镜子的倒影里看到伍迪的执行助理南茜拉开门走了进来,立刻明白了凯瑟琳的用意。她好歹也是个童星转型、演技不错的演员,两人立刻热络地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