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的画像长廊
青松阁,云深的卧房前。
南絮公主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敲门,用急躁地声音一遍遍喊着,“云深!云深!”
云深听见公主的声音,那焦急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危险,便只穿着单衣急忙出来开了门。南絮见了他,径直扑进怀里。
“太好了,你没走啊!”等反应过来,却是又急又臊,从怀里挣脱出来,“没走,怎么在门外看不到你的影子呢。”
云深被她一撞心中慌乱,听到这话,却又有些好笑,“我今日早早歇下了,外间的灯忘了熄。”
“你——”南絮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满脸通红。云深也局促地看着对方。两人各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公主不必担心,若有下一次——云深一定不会再不告而别的。”
“所以,一定会有下一次吗?非走不可吗?”
身为饲主居然问驽伊士这样的问题已经可笑至极了,但云深果然还是用沉默给出了肯定答案。
“也罢,打扰了!”公主气得拂袖而去。空有“长公主”、“饲主”的身份,面对他却无可奈何,这是真正让自己生气的地方——她一句话可以要了他的命,却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思。
云深随手拿了一件外衣,便追了出来。“夜深露重,我送公主回去吧。”
两人默默无言,唯有头顶明月高悬。
再一次,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结伴走着夜路,南絮不禁想起在繁城的那些日子。
她方才非常生气,但那人跟上来之后,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是因为这个人曾好几次救过自己,让人心安吗?还是因为自己那干渴一般地想要靠近他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呢。
“还记得去黎人部落的那回吗?”
“怎么不记得。有——个——人记错了方向,我们在山里兜兜转转好久,半夜才找到地方。”那是在繁城的远郊,公主不知哪里来的兴趣,要探访异国的少数民族部落。他记得当时也是这样,头顶明月高悬,脚下虫鸣不止,凉爽的风不断扶动树影。
“大晚上的,我们去敲门的时候,被当成盗贼,还差点给关起来呢。”
不过解释清楚之后,黎人还是很好客的。第二天,还请他们参加了传统活动。云深如今仍能记得当时那场面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那天是黎人男性比武的日子,没有格斗所谓的章法,不带任何武器,完全是靠身体本能的力量去打倒对方。而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有权力选择现场所有未婚女子当中的任何一个做他的妻子——多么原始直接的择偶权竞争。
在那里最美丽的女子不会属于国王,贵族和富商的儿子,而是只有最强的勇士才配得上。
他望向公主,月光下她的脸光洁无暇。那天被胜出的黎人男孩选中要她做妻子时,南絮是多么慌张啊!云深自己也是一样。结果就是,两人当晚趁着天黑便直接离开了,又一次走了夜路。只是这回在路上,他偶尔会设想,如果不选择带着公主离开,而是直接堂堂正正地打败那个男孩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个他从没开口说过。
果然,他一贯的风格就是逃跑。
经过凡心湖,经过玉廉桥,公主府的灯火已近在眼前了。云深停下脚步,看着公主的身影一点点靠近被凤凰花木包围的高墙大院。
不曾想,公主走到半路又回头了。她飞快地往这边跑来,笑着,伸出手把什么塞进了他里衣的口袋里,“有东西忘记了!”
而他胸膛处感受到了她手指的触感,那酥麻立刻传遍全身,几乎动弹不得。
南絮放完了东西,正欲离开,却发现身体已被他的双手圈住。谁的心跳如鼓传来,正如黎人部落彩幡高挂的天空下,不绝的鼓点和喝彩声,在宁静的夜里,那声响强烈地感觉心脏都要震碎了。
“公主,你不是在戏弄我吧。”云深用尽了力气问出来,声音有些沙哑。在以往很多次,他都想这么问的。
南絮镇重地看着他,亮晶晶的眼里几乎要滴水,“不是,你还不明白吗?从来都不是。”她只是偶尔会害怕,偶尔不知所措而已。
终于,南絮公主的影子进入了朱墙飞檐的阴影里,再也看不见了。伸手掏出公主临别赠给他的东西——果然,还是那枚金钗,又回到了他手里!
一抬头,明月光华依旧,启明楼的影子高大清晰。他终于认清自己并不活在黎人的世界里。而一直以来怀念着故乡,渴望回到那座茅草屋生活,感恩着父母的自己,在此刻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了,连不久前见到的亲哥哥也一样。
此刻,他从心底呐喊着:为什么我是驽伊士的后代而不是贵族出身呢,为什么八岁就认识她然后一起度过中秋节的不是我呢,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
太子去边关巡视已有三月,终于在夏天之前回到天阶殿。国王一家难得聚在一起,整整齐齐吃了一顿家宴。
设宴的地方连着宗祠回廊,必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