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情翻覆似波澜
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想他老子娘也是大小管事管了多少年,叫人恨上的不知凡几……”
贾珠平淡地瞥他一眼,看得郑散讪讪地住了口,低头盯着洗砚一笑:“看起来是都有了。公府豪奴嘛,仗着身份在外头欺男霸女,你打谅我不知道。想着有了什么报出我的名号来,连都察院都得看在舅舅的面儿上不敢叫青衣拿你的②?”
洗砚哭丧着脸说道:“奴才万万不敢拿着爷的名头招摇的,奴才……奴才花销是大了点,这才、这才……”
“你不必说,人自然知道你是跟我的人,不然对你客气,是因为你这张清俊的脸儿吗?你又不是去象姑馆耍乐赌戏。”
贾珠拿着那支毛笔轻轻敲了敲洗砚那张脸,戏谑问道:“这会子我都问到这份儿上了还不敢承认,当初你在一群暴民面前大喊‘荣国公府’、‘京营节度之侄’的英姿倒甚是威武。两个蹶子轮得飞快,一喊完就撒没影了,生怕我看不见你文武双全似的。”
“想来是雨下得大,爷看错了也是有的。”郑散第一次知道这闹得阖府男女下人不安的烂事儿居然还有洗砚一份,后悔不迭之余却也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老爷太太都审了一边,况且他老子娘也是这府上老人了,他叔原先还跟过大老爷的……”
话音未落,一钟满满的热茶当头砸过来,登时茶香四溢,甜白釉描金云纹瓷钟碎为齑粉!
“郑哥,我尊敬你是奶兄,郑嬷嬷是我乳母,又是伺候过太太的,所以客气你两句。”
贾珠低头拿手帕仔细地将指尖沾上的茶水擦净,再抬头时已经声色俱厉:“‘豪奴’此言也专为你而设!三番五次,你进来后我何时叫你开过口?!你与严涛俱为跋扈,还敢拿老爷太太作势压人?我面前尚且如此,是不是想着转头就能仗着你那脸面再撒痴卖乖,教唆主子再护短偏向,之后你依旧赫赫扬扬地当你副老爷?!”
郑散扑通一声跪下,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分辨,贾珠已经转头叫人:“把他先打一顿锁住,派人往老爷、太太那里回明了,叫人细细地问他这些年干的烂事。郑妈妈要来,也叫拿下问有无藏匿赃款、赌资。若承认得准,禀给太太和大姑娘发落;承认得不好,就叫他还了洗砚借的高利贷,好好满足下他仗义包揽的心思。”
见他真怒,立刻便有人识相得速速将郑散拖走,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就一拳捣得他满口是血,只顾着呜呜啦啦地惨叫。装鹌鹑的茶鹤小声问道:“可郑奶奶到底是乳母,恐怕老爷要说苛待下人。”
“如今你叫奶奶的只有珍大奶奶和你珠大奶奶,她是你哪门子的奶奶?倚势奶母才能有昏愦奶兄,怎么偏没见周迩来?”
贾珠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搁这儿装什么憨?怕这么大张旗鼓地查下去,查出来是你这兔崽子将洗砚为我所厌弃的事儿抖出去,叫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还是怕查出来是你在后头上蹿下跳地立誓把洗砚踩不死不罢休?”
茶鹤张口结舌,目光慌乱一晃,正对上洗砚震惊中混杂的滔天恨意!
“那日洗砚以为我混乱中不知道他搞的鬼,其实倒也无所谓,偏偏那么巧,以邻为壑的还有个忠顺郡王。”贾珠口中殊无对当今炙手可热的宗室郡王的恭敬,“索性放出去,有那命呢,以后竟能个营生,或捐个官儿,就算恩典,没那命呢,只好说老天眼里也容不得他,左右只是随便打发出的一个棋子。”
“藏匿逃奴,罪莫大焉③,忠顺郡王料想也不可能那么蠢。不过此事中便能知他谨慎多疑,多半听说你这放归的要打发属官问问,估计也想不到我更睚眦必报。届时拿捏着你老子娘的籍,高低能恶心一下,略微为我这无官无势的良民出口气,我倒也能不计较你过往吃酒耍赌睡小丫鬟的破事儿,可惜全被火急火燎的茶鹤坏了打算。”
洗砚嘴唇抖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可……奴才的契已经放了……”
“那你怎么还来这儿,又这么自称呢?”贾珠一笑,“难道不是因为你犯了大错自己倒腾的吗?要么就是我气糊涂了?都说不上,可惜昔日你既然为我的‘家人’,我多少还能为你遮掩一二。若你不认了,都察院虽与我有些边边角角的瓜葛,青天也不好照到你头上的,你说是不是?贾家是宽纵,没教导下人赌博借贷的吧?”
“奴才知错了,打死奴才再不敢干这等丧良心的事儿,原是奴才张狂,想错了爷。”洗砚在地上咕咚咕咚地碰的头山响,然后直撅撅起身,近乎绝望地问道,“可爷到底不必对奴才这样一个小人算计到这份儿上罢?”
“若非那缘悭一面的道士,我就是龙子凤孙也早见了阎王了。留着孤儿寡母,为你这等豪奴所欺所害,事到临头,你再像当初在我面前一样,忘八脑袋一缩,生死由他,是不是?”
贾珠俯身,语调温柔地说道:“你得感谢恩师教我不要算计人心,多行正道,否则今儿你能不能听见我这般耐心地给你解释都是两说。”
“——现在我再问你,知道我为何留你一条命,没让你下去陪严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