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应知子孝父心宽
头。然而再一想,贾珠几次回答好像都是极友善的附和认同,却只是绕着说话儿,有用的却只不顺着人话把儿往下问,叫人干着急。
庾宁不觉是蓄意,反而觉着贾珠是新来,也不是那一等出身寒微一头只想往上钻的人,只怕此时还没顾上想东想西想前程。
内书堂的小宦忽而大声读起了《大学》,于是庾宁便在一片尖而嫩的“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的声音中,缓声点破了说道:“之前圣上让翰林院议的革新科场风气,有人说的很不好,恐怕有些要去位。圣上昨儿还和吴阁老说呢,储相储相,还是要着地才成,‘宰相必起于州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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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不当御前差的翰林们按点下值,还够各人呼朋唤友一会儿。贾珠随康文瓒见了他荐的人,方回府里。
如今上了衙,作息便和贾政相同了。人还没进家门,便听家人禀说老爷回了梦坡斋,索性先不回贾母王夫人处,往贾政的书房中去。
贾政和清客相公们正闲聊,贾珠进去时一串儿的招呼声,早叫贾政听见了。此时见长子进来,一身鹭鸶补子纻丝公服,乌犀角带,乌皂高靴,比从前年轻公子的装扮看来端肃威仪,没笑时竟也有些清贵文官的气派。
贾政微不可查地露了点笑意,旋即又收了,因问道:“怎么没换了衣服?没见老太太和太太?”
在东家讨饭吃的一众清客相公们都极有眼色,此时看样便知这父子正经有话要说,一个一个接续告辞。贾珠解释道:“还没呢,方才回来。因说起要聘个得力的西宾,同年荐了位举子,儿子下衙后见了一见。人品才能都有,做业师不足,倒是带几年开蒙还好。”
贾政点头道:“既这样,你带来我见见罢。”说罢眉眼又染上一层的薄怒,“宝玉如今伶俐尽有,只是淘气的不像话,管一管,内里又有老太太宠着。你妹妹带他读书,四书是一概塞耳不愿听,只知道看《诗经》。”
贾珠倒知道更过分的,此时也不好火上浇油,只好拿庶弟塞老父亲的火:“我见环儿倒听话。”
“他,哼,”贾政想起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孩儿,更不高兴,“就属他最上不得台面。和兰儿差不多的年纪,这当叔叔的远比不上。”
贾珠听得心里一乐,大不敬地暗想怕是您老人家比不得儿子我,生的儿子比不得孙子。
忽而又反应过来,这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贾政不想多提几个孽障,问道:“我听人说,好像你今日入值翰林院第一天儿,就被点去教习内书堂了?”
“原是刘翰林请了几日病假,儿子权且充数的。”
“哦……不过你第一天就去,有点惹眼了吧?”
贾珠知他父亲为人板正,但着实不太能做官,多少年不过从正六品主事做到从五品员外郎,还一直是工部。他细细说道:“万事难就难在开头,有了经历,以后正经教授内书堂、教习庶吉士亦或者轮值诰敕房都容易。所以戴内相点人,儿子直接就应了,左不过几天的事儿。”
贾政道:“虽然是这样,你初入翰林,还是要把本职不要丢掉才好。否则反是得罪了上官,更得不偿失。”
贾珠轻描淡写地说道:“儿子原该下午读的看的都带回来了,左不过晚睡一会儿,落不下什么。”
贾政也无话可说,只道:“原是想有你老师等亲长在上头,必不会干任九年的翰林闲职。以后有什么差遣空下来,顺顺当当就补了,也不必横生枝节。”
贾珠一笑:“儿子知道,不过老师也好姑父也罢,也都显眼得很。儿子时时叫人搭桥铺路才能往上,不是白费了父亲从前教儿子用心功名的苦心了么。”
他从从容容地说今日得来的消息,世家高门养出浓丽富贵的气质,叫官服衬着显出锦绣堂皇来:
“看掌院光学士的意思,不久怕是要修典。儿子是新翰林,必是要参与的,此事一成最少便能加秩。只是最好还是要做过教习或者轮值的差遣,日后才好转任。如今圣上本就在年初指着礼制的事儿,没一年半载怕是安稳不下,内宦又鼓噪着浑水摸鱼。
“只翰林院一处,单从会试那次的风波看,便不知有多少前辈翰林要去职、调任。姑父在御前也久了,说不得便有别处任用。不拘怎样,圣上上了心,儿子总要各处经历见过,就算以后内阁题本也有说法。”
贾珠没说的是,内宦和重臣在其中浑水摸鱼、铲除异己,他也很想,比如那位乡试座师石襄,再如胆敢公然埋汰的谭修撰和居检讨。
然而这须他接触实权政务才行,而不是闲闲当翰林一修书官。
贾家的爷们仿佛天生就不如女孩儿们纯粹,多少要贪点什么。大半是贪色,如贾政贪名,偏生贾珠一直显得闲云野鹤,连功名都仿佛是因为父母这样想才考取的。此时回了家,算计了一天的神思松弛下来,说话间露出一点贪权的野心勃勃。
然而当父亲的却太熟悉长子了,也没有看出来,或者说根本未觉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