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众生于平等。”
他看着打着瞌睡的小沙弥,渐渐沉默。今晚那一幕幕,不,自从回到这座宫殿后发生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众生,平等。
这句话出自大齐最尊贵的人口中,好似一个荒诞的笑话。无论是否愿意,自来到这座皇宫后,他就凌驾在他人之上,只能看到别人谦卑的低头,却再难看到一双敢于对视的真挚的眼睛。
然而,这是他的选择。是他选择回到俗尘,就要背上的罪孽。
凤亓梧闭上眼,再次念诵。
“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次日朝会。
天未亮,上朝的大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在殿内等候。
陆远掀起青衣前摆,踏进殿内那一刻,便注意到今日气氛略有不同。只见站在前面的几位大人脸色均沉肃,几位大人的属官也面色沉重。
看来昨夜一定发生了大事,只是他位小人卑,无人告知罢了。
“喂!陆未平,过来过来。”一位面色俊秀身穿宗室袍的男子遥遥冲他打招呼,嗓门不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陆远心里暗道晦气,不知怎的自己格外受这纨绔中意,又不好得罪人。他只能压了压嘴角,走上前去。
“不知世子殿下找下官有何事?如是私事,不妨下朝后再聊。”
“哎,你个陆老头,别摆脸色了。”裕王世子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看现在整个朝上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了,我好心告诉你,昨天宫内走水了,寝宫!”
陆远脸色急变,“那陛下——”
“那和尚——咳。”被陆远狠狠瞪了一下后,裕王世子改口,“陛下武艺高强,当然没事,不仅如此,听说他昨晚上还亲自下水,救了一个落湖的小太监。”
“陛下竟然如此——”陆远眉头一皱,似乎要责备皇帝不注重龙体安危,“——仁德,不愧是仁义之君!”
没想到陆远冲着殿上拜了三拜,竟拍起皇帝的马屁来,裕王世子一口口水差点呛在了喉咙中。
“我说你!陛下什么身份?太监什么身份?云泥之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要是为了救一个太监出了事。朝堂怎么办,大齐怎么办?今儿那几位大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裕王世子开始口无遮拦,“要我说,还是和尚当久了,菩萨心肠可掌不了大权,皇帝哪是这么当的。”
两人还要说些什么,太监已经唱念了起来。
“陛下到——,见礼——!”
朝堂上众人连忙各归各位,束手低头。
而裕王世子没注意到,在他身后,陆远很快收起惊讶的表情,抿了抿嘴角,站到了队列的最后一位。
“拜见陛下——!”众官齐声。
低头的陆远只能远远地看到一片黑色衣角,听到众官起身开始上报今天的朝事,陆远一边听着各位大人们争吵的,一边想着裕王世子的话——菩萨心肠?
他冷笑。
这座朝堂上的大人们,是没见过我们这位陛下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吧。
少林寺的得道高僧,捏住人的胫骨,轻轻一捏,脖子就断了,比幼童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这样的得道高僧。
叫人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叫人连一声哀求都来不及喊。
这样的道高僧,杀人,好似杀畜生一般容易。
有杀气。
耳边是几位大臣的争吵着昨夜的走水,金殿之上,凤亓梧一边分心应付,一边向朝堂下方扫了一圈,慢慢收回视线。
“不是普通的走水。”他打断礼部尚书的滔滔不绝,简单纠正,“是刺客。”
一句话引起众人慌乱。
可怜的礼部尚书一把年纪差点又昏厥过去。
“刺客!陛下,陛下您可还好?”
“看守宫门的侍卫呢?荒唐,荒唐。”兵部尚书气得脸色铁青,“今日怎么无一人向我禀报此事!”
“刘卿。”凤亓梧看向兵部尚书,“是我……朕,让他们不要声张。”
“陛下……”
兵部尚书不明所以。
“因为昨夜刺客只余一个活口,在他未交代清楚前,我不想泄密,以防……”他轻声说,“以防有人来灭口。”
偌大的殿上,因为这句话背后的隐意,再无一人敢吭声。
“卫十四。”凤亓梧喊道。
“在!”
直属皇帝统管的隐秘武装,秦卫堂的黑衣侍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打开一张血淋淋的白布,对着念道:“行刺之人昨夜已尽数交代,其身份为威武卫千户刘仲,伙同玄武卫万户徐正,勾结外敌,行刺陛下,已处正刑。”
殿内一片哄然,小声窃窃不断。
凤亓梧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兵部尚书。
“二人皆隶属兵部,刘卿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