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诚旧闻(一)
“他要是不消耗太多内力,给那小子治疗寒毒,这次还不至于吃这么大亏。”蒲存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旁吐槽道,“也不知道这两小子结的是什么孽缘,明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却偏偏成了生死相搏的仇家。既然已经是生死仇家,偏偏一人又救了另一人一命。如今,啧啧,这孽缘是减不断理还乱哦。”
万成轩不喜欢他这种说法,同样的,两年前,他也不同意凤亓梧耗费内力救身中寒毒的萧应寒。在他看来,像萧应寒这种叛师叛国的叛逆之人,死有余辜。
可凤亓梧,不,那时还叫作无怒的和尚,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缘本因我而起,果该由我偿还。”
谁知到如今,这缘和果不但没有偿还干净,还越牵扯越多,如藕断丝连。
……
一滴血飞溅在窗纸上,很快,便晕开红色的斑点。
“嘘。”
萧应寒按在老妇人嘴上,止住她的惊呼,同时,把手里的剑轻轻从死人的脖颈间抽出来。那死不瞑目的家伙嘴里吐出几口血沫,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便颓力倒下。
萧应寒上前扶住尸体,缓缓放在地上。
“动静太大,会把外面巡逻的人引来。老夫人,你也不想王氏全族受你牵连吧。”
老妇人看着他这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几欲张口,最后只能颓然无奈地点了点头。萧应寒松开手后,她果然没有惊叫。
她只是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问道:“这好歹也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仆,你冒然杀他,总该给个解释。”
萧应寒却嗤笑:“自家几十年的老仆,已经被他人收买做奸细都不知道,你们王氏一族已经无能到如此地步。真令人笑掉大牙。”
老妇人一惊,却没有怀疑萧应寒的话,而是在思索这几个月来发生在家族里的大小事。这么一回想,似乎所有无法解释的通的事,所有可疑的迹象都清晰起来。她又悲又笑道:“原来如此,竟然是他……”
萧应寒却没有心思管她们家门内的阴私,或者说,他只是好奇,现在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州刺史已经私下与西羌人交好。”出于某种缘由,老妇人并未隐瞒他,而是为他解释道,“他逼迫我们投敌,我儿不同意,便被他当面杀了。这几个月来,整个王氏从上到下皆被囚禁。只有在学宫读书的大郎和二郎因为不在家中,暂时逃过一劫。而他们却也派人给大郎二郎送了信去,以我等性命作胁,要求整个王氏一族与他们同流合污。”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皇后’的事?”萧应寒问。
老妇人面露错愕,表情已经给出了回答。
看来,闹出‘皇后’这个谣言的,是在外躲过一劫的王氏嫡长子和其兄弟,是他们为了拯救家族所做的一出闹剧。
而我,也不知道西羌已经和青州刺史搭上了线。萧应寒想着,看来西羌二王子是打算玩“狡兔死走狗烹”这一套,渐渐要把他排挤出权力的中心。
可笑。利用完豺狼,又想抛弃,我好歹要叫他知道可没这么容易。萧应寒很快做了回去在西羌搅弄风云的决心。可前提是,他能回的去。毕竟某人可是说过,宁愿打断他的腿,也不会放他回西羌。
哎,这可怎么办是好。
老妇人看着萧应寒一会面无表情气压低沉,一会又露出笑意喜上眉梢,不禁怀疑难道是妹妹那一脉的后人出了差错,不然怎么是这么个疯魔模样。肯定是萧家血脉不好,和他们王氏无关。
她却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
“好,既然事情弄明白,我也该走了。”萧应寒看向老妇人,“我要给你一个劝诫,老夫人,为了自己的长寿着想,有些亲戚可不能随便认。”
老妇人沉默了许久,眼看着萧应寒即将走出祠堂,连忙开口:“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何要杀死你的母亲吗?”
萧应寒即将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你帮我们王氏解决眼前隐患,我,我就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她自以为拿捏住了把柄,毕竟有哪个亲眼看见父母相杀的孩子,不想探究童年噩梦的缘由呢。可她,却用错了心计。
“萧家那个老疯子为什么杀人,我早就知道了。”
萧应寒松开握着门扉的手,碎掉的木屑从他掌心一片片瓢落。
“可你,王氏的老祖宗,你似乎不懂得去听别人的劝告。”
“什么名门望族、玉叶金柯,无非具是白骨血肉,既然你们这么在意出身,这么在意高贵的身份,不如试一试——”
寒冷的剑刃,贴上了老妇人的脖子。
“把你的头颅砍下来,会和山间野妇的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