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客栈
斜风细雨,草色青青。
春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雨虽不大,可密密麻麻,行人纷纷奔跑找地方避雨。
江南嘉兴城外,一处乡野客栈,名字颇妙,就叫“缘来”。
客栈不大,不过几间客房,大堂摆放了四张桌子,供住客吃饭,虽是乡村野舍,收拾得却很干净。
平日里客人三三两两,可雨一下,不少人避雨进来,不一会儿四桌就坐了三桌,掌柜看着这绵绵细雨,心里像喝了蜜一般,喜滋滋地招呼着客人。
四张桌子中,谭钧一家坐了中间一张。他安排好了书院和家中事务,便带着一家人赶往临安。
他们左手一桌坐着两位书生,一着蓝衣,一着青衣,都是二十上下年纪。蓝衣书生长得有点黑,相貌倒是端庄,青衣书生体格健壮,看上去灵活得多。
右手一桌也是两位,一位是二十多岁白面书生,长相倒是斯文,就是嘴边一颗黑痣增加了几分戾气。另一位则是三十多岁瘦弱师爷模样,两人正在说些闲话,声音颇大。
斜对面当中那张桌子则是空的。
谭钧点了一盘牛肉,炒了几个小菜,叫店小二打了一壶酒,几人赶了一天路,正是腹中饥饿,便吃了起来。
正在此时,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伙六七人进了客栈,在仅剩的那张空桌子坐下,一下子就挤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人应是领头之人,坐了正中一方,其他六名侍卫两两坐了三方。
领头之人身材修长,年龄约莫二十上下,姿态挺拔,走起来似闲庭信步,却又蕴力蓄势,但脸却是面色黄黑,平淡无奇。几个侍卫均佩戴长剑,目露精光,太阳穴饱满,动作敏捷有力,都是练家子。
众人被这一伙人打断,打量了好一会儿,看这伙人对店家很是礼貌客气,吃饭时也很安静,想是大户人家出来办事,便不再放在心上。
右边那桌两人继续说话,声音颇响。
“大哥,你刚提到那周探花,他又有何事。”白面黑痣书生问道。
“那福建漳州周世永,乃上届探花郎,目前在翰林院任职,已是六品官员,青年英俊,吏部右侍郎李运看中他,要将掌上明珠许配于他。”
“李小姐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生得花容月貌,这周探花当然喜欢,不过人倒是硬气,说自己家中已有妻女,谁知李小姐对他一往情深,说自己也不是容不得人,也不叫周探花休妻,只说与那发妻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这周探花喜不自禁,便择一良日迎娶李小姐,只待回老家接来原配母女,一家团聚,你说这岂不是什么美事都占了。”
瘦弱师爷见其他人等都在竖耳倾听,很是得意,声音比之前更大了。
“这可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兼步步高升,人生几大乐事,这周探花是占全了,真是羡煞人也!”白面黑痣书生露出艳羡神色,恨不得立马变身周探花,怀抱美人,加官进爵。
突然“砰”地一声,左桌那健壮青衣书生猛拍一下桌子,他的手劲极大,震得桌子直晃荡,腾地站了起来,颇为不齿大声道:“哼,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名声就是被这些腌臜之辈给败坏的。”
“那周探花若真是顾及发妻,就不该娶那李小姐。还不是看上李侍郎权高,小姐貌美,面子里子都占了,真是不知廉耻。”
蓝衣书生看其他几桌人都刷地看了过来,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小声点,大庭广众之下。”
青衣书生却蛮不在乎,大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蓝衣书生安抚着拍拍他的手,“你说得对,妻者,齐也,与夫同体,平妻多为那商贾人家所为,读书之家少有,不嫡不庶,尊卑不分,乃祸家之本。”
谭钧听到众人所言,却是计上心头,“若儿,你怎么看?”
“爹,只怕没那么简单。说是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可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只是普通民妇,怎么平起平坐?”
“你所言甚是,这人既有发妻,便当信守承诺,怎可另娶平妻,这样要将原配置于何处。君子重于义,连对妻女都如此不义,如何谈忠君爱民!也不过是个蝇营狗苟之辈。”谭钧点点头道。
谭若听到父亲此言更受鼓舞,连呼“爹爹说得好!”
那青衣书生听到父女之语,颇有与吾心有戚戚焉之感,对他们作了一揖,走过来打招呼。
原来这青衣蓝衣两位书生是来临安参加乡试的才子,均为嘉兴人士,刚才出言鸣不平的青衣健壮书生名唤顾子俊,而一直劝他的蓝衣书生名唤赵旭。乡试还有几个月,这两人准备前往临安找名师切磋学习,谁想到刚出城就赶上这场雨。
两位书生也听过谭钧名号,甚为惊喜,便互相结识,两桌凑成一桌。
只听“哼”地一声冷笑,瘦弱师爷嘴巴一纠,面露不屑,对着谭钧嘲讽道:“这位老兄看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