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
公主出行配备的马车,车内装饰华贵齐全,坐榻上铺着软和的毛垫子,谢宜斜倚在圆枕上闭目养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敲自己的膝头。
奉和十年,谢宜和乐舒被囚禁在冷宫,苏月皎憎恶谢宜,纵容谢昭去冷宫欺负她,所以谢昭还有她宫里的那些宫女内侍闲着无事,时常会来冷宫欺凌她们,乐舒将谢宜护在自己身下,她身手不错但也只能咬牙忍着,她还了手就会被人安置新的罪名。
而苏月皎那人最是顾及自己的地位面子,当然不会自己屈尊到冷宫那种地方去,直到她正式被封为继后的时候,或许真的是无处无人能让她炫耀展示自己的得意,她只能想到冷宫里的谢宜。
也是因为那次,乐舒被苏月皎带来的人打伤,留下了伤疾。
又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慢慢的那些人不再来欺负她们,后来听冷宫门外的侍卫提到过一嘴,才知道苏月皎患病在床,谢昭也没了心思来冷宫找事,因着这事她们两人的日子才变得安稳了些。
奉和十二年,皇后薨逝,丧钟声传至冷宫,十岁的谢宜坐在破败的石阶上,身旁立着一柄粗糙的木剑,是乐舒用捡来的粗树干制成的,剑柄上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血迹,谢宜原本白嫩的手心,如今满是狰狞可怕的水泡和伤口。
钟声贯耳,谢宜怔怔看向宫墙之外,虽知不可能,但谢宜仿佛真的听到了几层宫墙之外,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她低头发笑,笑得细弱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那是她第一次因一个人的死而感到快活,掌心的疼痛都因为这种情绪而消磨、淡化……
苏月皎久病不愈而死,当时谢宜并不在意她死于何病,心里觉得患病而死是她的报应。现在想想,如果真有天赐的因果报应,死的人应该不只是她。
“听说苏贵妃成为继后半年左右,她就卧病在床,久病不愈,在奉和十二年十月去世。”谢宜掀开眼皮,坐直身子问道:“芙蕖,你可知她患了何种病疾?”
芙蕖正在往取暖的炉子里添黑炭,听谢宜这么问,她放下手里的铁钳子,答道:“惠顺皇后生病后,陛下曾下旨不许人随意谈论皇后的病情,所以具体是何种病症,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在坤宁宫当过值的宫女提起,惠顺皇后时常咳嗽呕血。”
谢宜了然点点头,没再多说多问什么。她移动身子靠近窗边,手指挑开帘子,雨变大了,长街上来往行人举着各色油纸伞。
芙蕖:“公主,小心雨水飘洒进来。”
回到公主府,屋里也燃了炭火,暖和得很,不用再裹着厚实的大氅。
谢宜坐在软榻上喝着沏好的热茶,芙蕖和负责扇风燃炭的侍女一起蹲坐在炉子旁烤火。
铜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芙蕖说道:“今早厨房买了些个大饱满的新鲜栗子,公主可想吃烤栗子?这火烧得正旺,刚好用来烤栗子。”
谢宜点头道:“去拿一些来烤吧。”
芙蕖和侍女配合着用剪刀把取来的栗子开口,然后放到炉边上烤,时不时拿钳子翻动。
她们忙着烤栗子,谢宜也不在一旁凑趣,她走进里屋,取出一直藏在手袖里的一方帕子。
谢宜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上,留在外屋的人刚好看不见书案所在位置,她打开手里叠的方方正正的帕子,里面是一小截木屑,是她第二次伸手碰那个印匣的时候,顺手藏下来的。
黄花梨木自身有比较醇厚的香味,而细闻之下,这截木屑中还夹杂了其他的味道,同她在昱王府那些毒书册中闻到的气味是较为相似。
谢宜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沾染的气味已经变淡了,她在坤宁宫时从指尖上闻到的味道比木屑上的更加清楚,她能确定那是血枯毒药的味道。
而苏月皎的病同样会咳嗽呕血,恰恰符合了中毒症状。
毒药被涂抹在印匣表面,所以那时谢宜的手微微汗湿,手指触碰到印匣上的那颗圆球,沾染了圆球上的毒药气味,但她偷藏下来的木屑只有少部分是匣子表皮,大多是里面没有被毒药浸染的黄花梨木,所以气味上会有干扰。
血枯之毒本就少有人识得,中毒者如患咳血症一般,桑厌中毒时奚濯和京中医师都诊断不出,没有解决之法。宫中的御医怕是同样不知道苏月皎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这倒是解释通了,苏月皎封为皇后,不免时常接触装有凤印的匣子,在不知不觉中毒素积累在体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病情来势汹汹,不治而死,却不知她是中了毒。
还有那只平白死在桌下的老鼠应该也是因为啃食了有毒的印匣才死的。
今日不算白进宫一趟,至少她能凭借这些推算出苏月皎的真正死因。
但令她十分不解的是:谁在印匣上下了毒?
谢宜儿时把玩过那只凤印匣子,只有纯纯的黄花梨木香味,没有其他杂味,并且母后掌管凤印十年之久,如果那时印匣上就有毒,那母后定是也……
所以……那毒是后来才下在印匣上的,是为了对付苏月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