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追光

他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是为什么了。

自从来到小镇，晴天便一直在他身旁，小嘴啪啪啪的，从来没有停过。

从前，他的世界很安静，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复习……

他的世界一直很安静。

晴天鲜活，但他总觉得吵闹。

一个人安静太久了，突然遇到繁华，是会不适应的。

他以为自己喜欢安静。

现在却猛然发觉，不是喜欢安静，只是，他以前的世界，只有安静。

他没有选择。

所以，感受过繁华后，面对熟悉的安静，才会显得那么无所适从。

自从夏屿身体彻底恢复，她……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现过了。

这在之前，从未出现过。

是他太凶了吗？

她已经厌烦了？

她不当他大哥了吗？

他的心很乱，扑通扑通，杂乱无章，向来淡薄的眼底都显现出慌乱。

太阳很炽烈，少年沐浴在阳光中，心却冰凉。

他伸出手，一束斑驳的光影落在手掌，他动一下，阳光也跟着动。

他忽然握紧了手，想抓住那束光，手心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丝炙热的温度，能证明它来过。

少年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浑身血液开始翻滚。

他忽然朝门口跑去，发丝飞扬，宽松的白色短袖勾勒出风的轮廓。

他要，去找她，找那束阳光。

到姜家后，夏屿才从姜父口中得知，晴天被送往美术老师家中进行系统的学习了。

时间是一星期前。

……

“毕竟是六年级才学，着实晚了些，和那些从小开始学的还是有太大差异。

虽说晴天有天赋，但吃这碗饭的人，哪个没点天赋？”

……

“天赋这东西啊，用得好便是如虎添翼，用得不好，啧，就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下不去的高台。

你叔教了大半辈子书，看到了太多天之骄子因为自傲而毁了自己，断送了大好的光明前途，自然深谙这个道理。”

“女儿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东西，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她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大放光彩。

不过没有也不要紧，青春无悔便好。”

……

姜父今天喝了些酒，兴致格外高，拉着夏屿聊了许多许多。

夏屿的心很乱，即使竭力保持一个晚辈倾听时应有的礼貌，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几丝敷衍。

但由于喝了酒的缘故，姜振守全然没有发现，依旧热情高涨。

眼看炙热的骄阳都开始慢慢移位，一直沉默的少年猛然开口，声音大的惊人，“姜叔，我想去找晴天。”

把姜振守吓了一大跳，脑瓜子嗡嗡作响。

“好哦好哦，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才玩的来啊。”

礼貌告别后，夏屿快步离开。

……

周湘兰从厨房端出一杯蜂蜜水递给他，姜振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辛苦啦。”

便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小屿这么急着干嘛啦？”周湘兰收拾着客厅的狼藉，随口问道。

酒精的作用下，姜振守已经有些疲累，有些没精神头的开口，“去找晴天啦。”

周湘云顿了顿，起身朝门口快步走去。

门前的小路窄而悠长，却连少年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摇了摇头，有些懊恼，“没让小屿给晴天带件外套。

这几天，别看热的很，夜里还是有些凉啊。

这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好哟。”

“小屿跑的这么快？”

“可不是，人影都看不到了。平常也不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啊。”周湘云睨了他一眼，应声附和。

“和晴天待久啦。”

“你丫头干的好事。”周湘云推了他一把，力气不大，姜振守却像没骨头似的，赖皮般的，软软靠在了她的怀中。

“也是你闺女。”姜振守十分好脾气，一点也不恼。

周湘云嘴里抱怨，手却诚实的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

“以后少喝点酒。”

“知道了，上面再按一会儿。”

语气极好，却明晃晃的没听进去，气得周女士又是一通唠叨。

你来我往的聊天声，十分安详，如同这个静谧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