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恩
是来自于什么,眼中噙着泪,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上官昭,刘崓轻轻揽住她安抚着:“你若是难过,稍后咱们向殿下请令为他殓葬便是,现在先别过去,我得叫军师来看看。”
盛时行点了点头,刘崓便让萧鸣守在那里等道简来处置,自己与盛时行先往中军帐禀告了太子。
太子听完上官昭的遗言,也是一阵喟叹,并未责备任何人,只是应了刘崓二人,让他们为上官昭周全身后事。
因为翌日就要拔营,盛时行领命之后还有些为难,刘崓却轻拍她肩膀:“无妨,我们这些为军之人怎么会不懂这些事,我让阿冲他们去安排,趁天黑之前便能让他下葬,咱俩先去找个合适的地方……”他这么说着,轻轻牵起盛时行的手,带她慢慢走出营地,转到了一座隆起的草甸后面:
“这里的水草比雍州要好些,也难怪东翼王死死把着东边儿这块地盘。”他像是不经意说了一句话,盛时行却瞬间从其中听出三四层意思,脑子不自觉地就琢磨起了他话中深意,回过神又觉得自己好笑,更升起浓浓的疲惫感,悠然一叹之后,转身投入他怀中:
“稍半个时辰再想公事,我好累。”
见她如此,刘崓才松了一口气——这正是他的目的,他能看出自家爱妻接连筹谋布置,结果看着既是恩师又是宿敌之人死在自己眼前,心中那根弦儿已经快绷断了,如今能让她松一松的,也只有自己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拥着她,二人一起听风吹过草甸的声音,呜呜咽咽,如幽幽鬼哭。
许久,盛时行才吸了吸鼻子开口:“我刚刚在想……我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其实是一瞬间想到了他可能要做什么,但我却没有阻止……我只想着回到京里也审不出什么了,但殿下一定会将他交给瀛洲兄……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欺君?”
“算。”刘崓一句话让盛时行惊讶地抬起了头:“你都不骗骗我?”
刘崓却微微一笑,轻抚上她脸颊:“你既不是自欺之人,也从不欺人,我骗你又有何益,虽然我说你这算是欺君,但我并不觉得你是错的,你没看到咱们刚刚把这个消息报进去,殿下都松了口气?”
“我……没注意。”盛时行蹙眉:“但我此行到底是因公废私……”
“你若是真的秉公阻止了他,任由他回京师再折腾一番,我才要担心呢。”
盛时行被他说迷糊了,大眼睛一眨,在刘崓看来简直是楚楚可怜,忍不住低头轻吻她额头:“别那么逼迫自己,虽然说执法之人就要像獬豸一样明辨善恶是非,但也有一句话,叫法理大不过人情,本就是无望也无用之事,纵容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也算是你最后一点心意了,连同殿下,还有林兄,我想无论是他们谁站在你的立场上,都会做与你一样的选择。”他沉了沉又道:“何况……我想殿下不责也不仅仅是因十数年的师生情谊……”
通过他的话,盛时行验证了内心的猜测:“你也这么觉得吗?殿下他也不想将上官昭押回京师审问。”
“嗯。”刘崓点点头:“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作为大梁尚书上官昭死在边关,可能是他能为大梁做的最后一点事情,或许上官尚书自己也未必不明白……人呐,毕竟不是石头,就算是违背自己的本心,经年积累下的感情还是会深深沁入心里,骨头里,不是一句‘敌国故国’就能抹杀的。”
盛时行听他这样娓娓道来,只觉得胸臆中一直闷堵着的东西慢慢纾解开了,松弛下来反倒眼眶发麻,一忽儿泪水便滚落下来,却是笑着赶快擦了:“我明白了,可殿下那么聪明,他应该也能想到我是自作主张。”
“他想到了又如何,这不过是电光火石间一丝感觉,你不承认我不说,他能拿你如何?”刘崓笑容里带着盛时行不太熟悉的感觉,伴着茫茫草海,夕阳西下,真令她生出一丝旷远魅惑之感,顺着就点了点头:“也对。”
下一瞬,就被人家凑到脸颊边轻轻啄了一口,带着温热气息的话语轻响在耳边:“你记着,无论你做什么抉择,我永远都是你的‘同谋’和‘同党’,只要问心无愧之事就去做,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
盛时行从小就被自家爹爹教导“君子不朋党”,可此时此刻,她只想把这个“同谋和同党”按在草地上胡乱亲一通——不过到底是不敢,只是扑过去紧紧地搂着,许久才平复下来……
刘崓安抚好了爱妻,牵着她的手往营地那边走,迎面正碰上萧鸣,看他们到了,上前拱手道:
“都统,御史,一应物件都准备好了,棺木来不及髹漆,但木料是好的,军师也算了一个好地方……就是这墓碑,你们看怎么写?”
刘崓看了看盛时行,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带我去吧,我来写。”
上官昭下葬的很是仓促,但在道简等人周全下,礼数基本是全了,看着盛时行提笔写下“恩师上官昭之墓”的文字,刘崓心中也有些感慨。
盛时行看棺椁是一根光溜溜的圆木的形状,一时有些纳闷,萧鸣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