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印蔷薇(下)
月离扔下话转头消失,谢轻舟想去追,被嘉荣倏地拦下,她知晓月离此时心中不快,谢轻舟即便追出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月离的心结,应在眼前人身上。
解铃仍需系铃人。
嘉荣想从柴夫子身上套出些二人的秘密。
“夫子。”嘉荣拾起桌边一碗茶,端至他面前,轻声询问,“您可否与学生讲讲当年的故事?”
柴夫子的眼神忽地黯淡,他接过茶盏,忽然身形略显笨拙地倒在椅子上,长叹道:“此境,是我与阿离初见之地。”
看来这道情关曾伤月离极深,嘉荣听罢倒抽一口气,她不惜耗去法力勉强维持的幻境,竟是与夫子的初遇。
柴夫子又叹一声,随即缓缓说:“我与她相识于人魔边境,百年前的人间。”
夫子真的活过百年?嘉荣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与当日在谢氏皇宫中所闻对上,她不禁也好奇拉着谢轻舟在窗边坐下,打算听夫子细讲。
“我素来无心功名利禄与红尘,曾居于此方偏僻山林避世,却在那年某日,在山中无意救下位受伤的姑娘。”柴夫子的目光渐渐柔和,他的思绪像是被拉回百年前。
嘉荣听他停顿半晌又接道:“我遇见她时,她昏迷不醒伤得不轻。我于心不忍,决定将她带回家养病,还特意从村中请大夫替她疗伤,可那些大夫见过她后执意断定她并非尘世中人,说此伤药石无医。”
“我想不到其他办法,情急之下干脆自翻医书,日日独自去寻山中草药想为她疗伤。”柴夫子说着说着嘴角忽然扬起半分弧度,“直到有一日,也不知是我歪打正着找对方子,还是阿离自行养好了身子,她终于醒了。”
“那天,我生平第一次看见这样美丽的姑娘。”柴夫子的视线移向窗台,声音有些发抖,“她那双含笑的眼睛里不经意流淌出的媚意,让我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自从转醒,便恢复得极快,才半日便能吐字,一日便能下地行走。她告诉我,那满身的伤都是她去找人打架换来的,与别人无关。”
“我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特别的姑娘。”柴夫子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与她相处的那些时日,我发现她为人直爽,看似娇气但骨子里十分坚强,满身的伤从没听她喊过疼,就好像,一朵美丽的刺蔷薇。”
柴夫子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他抿了一口茶,语调比方才沉下几度,开口说道:“直到有一天,我发觉她额间的蔷薇神印,才真的相信,原来她并非我族之人。”
“阿离并未对我有任何隐瞒。”柴夫子神色落寞,声音孤独,“她竟是结印蔷薇的神女,素居魔域,性子无拘又无惧,那次的伤便是她与有意向她求婚示好的魔域边境一城之主挑战时落下的。”
嘉荣听见柴夫子自嘲地笑笑,然后接着开口叙述道:“阿离拒绝了那魔族的城主,却执意说喜欢我,要与我在一起。”
“我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区区凡人,生老病死什么都逃不开,我有何资格与高高在上的神女谈情论风月。何况,我寿元有限,给不了她想要的生生世世的幸福。”
“所以夫子当日拒绝了她?”嘉荣听得着急,脱口问道。
“正是。”
嘉荣来不及心疼月离,便听柴夫子接着说:“不仅如此,我还赶她出了家门。”
被心爱之人拒之门外,嘉荣深知月离所承受的伤痛,她揪着的心越发觉得疼,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谢轻舟见她如此,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一下一下慢慢摩挲着她的后背,小声宽慰她:“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
嘉荣见夫子眼中尽是懊悔之色,心也稍稍平静下来,她注视着柴夫子,听他继续。
“我本以为她真的走了,却没料到过了一月她又重回山中。”柴夫子叹息着一字一句,“阿离告诉我,此前一月她已处理好神魔族中之事,她愿在此陪我度过余生。”
“我怎么也赶不走她,可我又如何忍心看她因贪得与我作伴的一时欢愉,而换我死后她独活于世的无边孤寂。”柴夫子佝偻着背,颓靡得仿若垂垂老者,眼里满是被红尘所伤的痛楚,“于是,我决心冷落她,只想着哪天她心灰意冷便自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再也不会记起人间这方山林中我这一无是处的白手书生。”
“可是阿离的性子,比我想得更加坚韧,她守在山中数月不止,即便遭尽我冷眼也依旧每日笑脸相迎。”
“夫子糊涂。”嘉荣憋不住心中的气,想替月离说句话,“这世上,唯真心难寻。漫长的往后余生与爱人此时的铁石心肠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气夫子想不通,亲手断送两人的姻缘,可想到夫子为月离打算的良苦用心又觉得憋闷。
兜兜转转,只恨造化弄人。
谢轻舟替她捋捋气,插嘴问道:“离姨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夫子与她为何能断得如此彻底?”
“到后来,我本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