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推理
刚刚煮沸的开水浇灌在紫砂壶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拾起壶盖扣在一旁,让热水落入壶内温润内壁,清水涤荡过茶壶周身,热气氤氲。茶匙伸入茶荷之中,舀取适量茶叶放置于紫砂壶内,此时再取烫壶热水倾倒入茶盅温杯,这是喝茶的第一道功夫。
林原镜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望月叶高挽起袖口,露出欣长的手臂,他在垂眸备茶的过程中是及其认真的,以至于她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
林原镜明白这盅茶要等很久才能喝上。
她看着望月叶提起水壶,热水汩汩从高处注入紫砂壶内,他的手很稳,拉出的水柱弧度优美,茶室内只有水流落入壶底的声音。
黑猫窝在林原镜膝头,闲适地张大嘴巴打起呵欠,露出小小的尖牙,明黄色的眼瞳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流转,最终埋下头去发出微微的咕噜声。茶室明纸糊就的活动板门微敞,坐在此处能将枯山水之上的翠竹假山尽收眼底,风传竹林发出沙沙轻响。
经过及其繁复的程序,望月叶举着茶托将一盅茶叶双手奉上,微笑地看着林原镜接过轻抿了几口,才缓慢开口:
“我想听听你的推理。”
仅是浅抿了小半口,林原镜也能感到这杯茶下了极大的功夫,清香在唇齿之间化开,除了茶叶本身的草木香气还带了些清冽的口感,斟茶的水一定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山泉。万分复杂的心绪都被这茶水净化洗去,留下一颗澄澈空明的心。
她开口时,思路也异常清晰。
“比起推理,更像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很讶异自己的手竟能如此稳,水面没有些许涟漪,平静地映照出自己的面庞,“我也先单刀直入地给出结论吧:”
“望月叶和斯佩斯梅德——一直被描述为光与暗、彼此对立、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的两人——”
“其实是同一人。”
惊鹿的竹节积蓄满水,倾倒向另一边,在石板上敲击出一声脆响。
望月叶轻转手腕,茶盖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触杯沿转动,他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靠近唇边轻抿,上挑的狐狸眼碧翠色的瞳眸异常平淡,唇角仍旧保持着他常有的那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未曾打算开口反驳。
林原镜于是捧着茶盅,感受茶水透过杯壁传来的温润,捂热她略有些发冷的手指:“这件事的证据有很多,但我先挑出最令我无法忽视的那条线索吧。我在邮轮上被炎之精追杀,试图启动漆黑之星的梦门将它们引出游客的身体进入幻梦境,因此纵身一跃的时候——那个跟我一起进入幻梦境的人。”
“是我。”望月叶眯缝起狐狸眼,清清浅浅地笑了。
“是你,只不过那时候的你,是斯佩斯梅德。我记得很清楚,他身上的味道是巧克力糖果一样的甜香,你则更倾向于草木香气,”林原镜抿了一口茶水,与望月叶双目相对,“现在想来,我根本在那时候没有看清对方长相的机会。——我一直没法确认这件事,直到今天。”
“斯佩斯梅德再度靠近了你——近到你能确认他就是那天的人。”望月叶显然对林原镜今天和梅德的碰面了如指掌,即使林原镜并没有透露半分这方面的情况。
“毕竟你也没有亲口向我承认过那个人是‘望月叶’,我也抱着一丝侥幸——万一这件事只是单纯的因为梅德突然大发慈悲陪我一游幻梦境呢?”
“所以你去找江户川柯南求证,得到了他的确认。”
“白猫亲口承认它是望月叶——按理说,”林原镜若有所思地轻抚着茶盅的杯沿,“梅德与望月水火不相容,你们没有理由替彼此隐瞒什么。这让我有机会仔细思考一下这个描述,光与暗,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
“是一个人呢?”望月叶倒是不紧不慢地接上她的后半句话。
“这样很多东西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你经常不在事务所,为什么你和梅德彼此对立了这么久却没有真正见面交手,为什么你会脱口而出形容FBI为‘小猫咪’?这个形容词与你一贯的风格本来就不相称,直到我想起贝尔摩德习惯这么称呼FBI,而与她走得最近的人就是……斯佩斯梅德。”
少女琥珀色的眼眸闪闪发光,侦探小姐的推理是如此的大胆,即使包含了诸多不确定性,即使在开场白里她甚至也谦逊地表明自己的猜测成分较多,如今她仍旧露出笃定而不容置喙的神色,仿佛一只胜券在握伸出爪子露出尖牙利齿的猫,带着几分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得意洋洋。
黑猫灵巧地跳起,绕过矮几靠近望月叶的身侧,他含着笑意垂下眼帘,指尖抚摸过它油光水滑的皮毛。
“我没有需要辩驳的地方。”
“但是我看不出手法,”林原镜推开仅剩余了些残茶的茶杯,比起自暴自弃地抱怨更像是胜者的自谦,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一般小小的服软,“即使酒窖再无能、卧底再多,也不可能允许一个人在两个假身份里辗转这么久,梅德和望月叶只可能都是真实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