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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鲤没命的往长乐县宣阳巷赶。她替月绯做事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那时她流落到南郡,一路遭人追杀,身受重伤,只能藏在林子里苟活,不敢露面见人。
直到她的藏身之地被外人闯入。女孩的射艺精湛异于常人,一箭射穿了她的肩胛骨,等看到红棕骏马上英姿飒飒的少女的眼睛,池鲤方知,眼前人是南山王的女儿,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金瞳少女远比池鲤想的精明,她含笑打量对方身上狼狈的剑伤,很无奈:“我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救你呢?”
池鲤苍白寡淡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她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刺啦抽出肩上的羽箭,抵上自己的脖子,赌咒道:“如果连王姬这样的女人都只能逐水漂流的话,可见这天底下凡为女者都是没有活路的,既如此,我只能就死,企盼转生不再为人罢了!”
马上人见状,勾了勾唇角,泄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淡笑:“你很有趣。”
池鲤的好处是聪明有眼力见儿,做多说少,存在感低,不会妨碍到月绯。相处几年,她瞧这位王姬是典型的面冷心热,无用之人不屑多看,凡有利于己的则尽可为之。在池鲤看,毕竟各取所需,这倒不是坏处。
应是宫中事仪已毕,街上巡回戒备的缇骑渐渐少了很多,一阵飒飒的风吹来,细碎冰凉的雨砸到池鲤的脸上,沾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池鲤没言声,她抹了把脸,抬头看眼灰蓝的暮色,合围倾轧,压覆在人头顶心上,摇摇欲坠的样子。
池鲤把身子弯得更低,驱马踏蹄,仿佛拥有一往无前的决心,从闷沉绵密的飘飘雨丝中突围出来,带出一段倏忽而过的风。
周朝天下共十四州,州下置郡、县,县中又有乡、亭、里,举国如此。唯有王畿内的清都城特别,一条升平大街贯穿南北,将清都分为东城、西城,各有东西两市。先帝时设城卫军,为便于守卫,复分置苍天、颢天、炎天、玄天四卫,卫中设县,县中以街巷分治,自与别处不同。
长乐县距皇城近,距东宫更近,地价极贵,朝中做到几品几品的大官,听着倒很好听,其实若非本来就有些家底,抑或凑巧碰上某种捞钱门路,单凭那点俸禄,一辈子也买不上这么贵的房子。
一个小小的舞姬,身契尚且才从舞坊里赎出不久,只因为攀上皇太子,做了男人的外室,即刻飞上枝头,有田有产,看似一生有了着落,然而富贵安乐窝不是人人担得起的,是诱惑,是机遇,更是女人从出生起就伴随终身的……陷阱。
池鲤勒马在眼前二进的小宅子前边,手里紧攥缰绳往里看,院门半开,恍恍惚惚,觑见正面一道影壁,葡萄藤爬上歇山顶,结出几串青硬的果儿,没成熟就干瘪了,在风雨里瑟瑟的晃动,周遭安静的瘆人。
池鲤手按上腰际,下了马,轻手轻脚从门缝里闪进去,往右转,看见影壁后面盆里栽的富贵籽,院里种了一株石榴,长势喜人,或许入夏榴花似火,三秋就要结出火红多籽、硕大饱满的果实了。
池鲤倏地抬眼,隔着直棂窗,看见正房里面有影子在晃,她抬步上前去,微吁口气,把门推开。
屋内没尘,但里面浓郁凄迷的熏香直往脸上扑,池鲤狠皱了下鼻子,调转视线看昏沉的室内。
昏光里虚虚实实,眼前晃过抹艳俗的桃红,裙裾下边露出红绣鞋尖尖的头儿,暗沉沉的,像要滴下粘稠的血。
池鲤震骇了下,遽然抬头看悬挂在房梁上的女子。
阴雨的风雨骤然激烈亢奋起来,破开窗斜洒进来,木拴也不知怎么滚到脚边,雨水潲进来,蒙蒙雨雾笼住池鲤,逼得人寒毛直竖,凉意渗入心脾。
门吱呀响了,池鲤差点蹦起来!
月绯手撑一把伞站在门外,檐上的集聚的雨水倾下来,打得伞啪嗒啪嗒作响。她搭眼一看若伊悬空的脚,转而朝池鲤扬了扬眉。
“看来还是来迟了。”
池鲤被这里阴森诡异的气氛所感染的恐惧心绪一霎儿散了,虽然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但一有她在,就叫人莫名心安。
“动作真快,比我还麻利,倒不知跟她有情分的是谁……”月绯把伞收折了,低着头很惋惜地叹。
她来得未见从容,身上单裹了件半旧的圆领袍,颜色灰扑扑的,不似她寻常总着红衣的妩媚潇洒,她身腰细瘦,腰间革带松松地扎束着,半挂在胯上,瞧着很萧散,淡漠得紧。她仰起脸来看若伊失尽血色的灰白脸容,下巴削尖,锁骨从薄薄的衣料里突出来,瘦了好多。池鲤借着明暗的微光看她侧脸,似悲天悯人又冷漠孤寂。
“我要叫她活,她宁自愿死。”月绯微侧过头跟池鲤笑了下。
池鲤眼瞅着她白森森的齿,不点而朱的唇,脸上呆了瞬,下意识说:“真是痴情。”
进门看见的葡萄、富贵籽、石榴以及这个殉情的女人穿在身上的桃红色嫁衣,她死的很凄美,譬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她为她的情死了。她也很可怜,临死也不过盼当他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