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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大摇大摆的晃出来,不等他上马,她上车,里面的李湍就追了出来,他很生气,连名字都懒得叫,直呼“喂喂”!
俩坏蛋挑起眉,回头睨了眼,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嗬”。
李湍被他俩气得脸涨红,追在后面锲而不舍地叫道:“你们俩少给别人当枪使还傻乐,这个花朝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公主府吃香的喝辣的,有人养呢!用不着你们管!”
李湍口中所言对月绯来说不是新鲜事,反是陈牧野,他初来乍到,摸不清京中的状况,不由狐疑了,据他所知,皇帝膝下只一个闺女,区区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都还没出嫁,何来公主府?那便只剩一位了……长公主?陈牧野神情古怪,长公主和她的好大儿太出名了,就连远在辽东的他都有所耳闻。陈牧野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起来。
蓦然一瞥,他看见站在路边的花朝颜,他孤零零立在那儿,不复当年清贵温雅,而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阴郁之气。他皮肤在盛夏灼热的光下白得几乎透明,如同一个冰雕而成的人,随时都会融化,那发极黑、唇极艳,有种病态的美,像佛话里的曼珠沙华——地狱之花。
李湍的话他应当是听见了,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隔着人群,他抬起轻薄的眼皮,对上了陈牧野投来的目光。
一霎喧哗归寂,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他的脸依旧清晰,陈牧野看到他牵起的唇角,带着薄凉的笑。
“二哥?怎么了?”他少有走神的时候,月绯奇怪地叫了他一声。
陈牧野无端有些慌张,他遮遮掩掩地收回视线,说,“别管他们,咱们走。”
月绯:“嗯。”
陈牧野对自己会帮花朝颜这事也挺诧异的,他虽自诩侠肝义胆,但心里对自己个儿到底是何种货色还是有点数的。李湍是大将军的独子,得罪了他日后必少不了麻烦。至于花朝颜,昔日他们父子弃城而逃,害的陈靖和负伤,继而引发了无数事端,乃至祸起萧墙,逼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照理说,陈牧野该很烦他才对,今日怎的替他出头?那小子还未必感恩!
陈牧野也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动机,或许是同在异乡为异客,抑或飘零他乡,同病相怜吧!
陈牧野上了马,就见月绯也上了车,走出不远,他又犹犹豫豫,状若无意地偏头往回看……倒是不见了那身影。
*
陈牧野才在清都安顿下来,月暄就带他进宫了,有亡妻的情分在先,月绯的唠叨在后,月暄盛赞了他这个外甥的聪明才智,直言雏凤清于老凤声,暗示高阳帝给这外甥一份体面的好差事。
陈牧野的去处不好安排,他是实打实立过军功,在辽东赫赫有名的,与秋朗、李湍等人不可同日而语,让他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是侮辱人,给他实权呢,皇帝又睡不着觉,思来想去,便让他当了大司马,也就是他姑父的属官——骁骑将军,主管禁军和城卫军。
此官本应置于大将军之下,但李策那德行……高阳帝已不愿再提。骁骑将军一职明面上统管两军,实则两军早已各有主官,禁军都统乃是靖国公薛徵鸣,城门校尉和执金吾则分别为谢同泽和崔霆川,陈牧野只不过领个三品闲职,拿点清水俸禄罢了。
但高阳帝选他当此差也并非全无道理,皇帝早听说过陈牧野在辽东勤于练兵,手下的铁鹰骑和野狼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两军兵士皆骁勇善战,剽悍勇猛,传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高阳帝听了只觉玄乎,还有点不屑,但陈牧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物尽其用,让他练练兵,到时也好保护皇家的安全,聊胜于无。
陈牧野心里一直想着自己迟早回辽东去,对在清都置办家宅的事不太感兴趣,所以自从住进月绯她家就没想着往外搬。
从宫里出来,他跟月暄回家,月暄叮嘱:“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好好练兵,旁的不必多管。”
陈牧野并无不可,他初次面圣,便觉当今皇帝挺刻薄的,有点看不起人,但这天底下的儒将毕竟很少,如他姑父这般能征善战又风度翩翩的男子更是凤毛麟角,多的还是五大三粗、不拘小节的将军,皇帝看不惯也正常。陈牧野这人心胸开阔,压根儿不往心里去,他全程视若无睹,只当看不见皇帝的白眼。
他听了月暄的话还挺乐:“那就是陛下白拿俸禄养着我喽。”
月暄亦知他心不在清都,对争权夺利上的事并无所谓,也笑道:“便是少了那点俸禄,姑父养你们几个孩子也没问题啊。”
“不过你今已及冠,二十一……不小了,也该为前程打算,否则你迟迟安稳不下来,我作为长辈,对不起你死去的姑母和父亲。”
陈牧野听闻此言,心中一痛,目光不由晦暗下来,低着头说,“为国为家,我自认为问心无愧,不说殚精竭虑,也算有苦劳在,谁知落得今日进退维谷的地步,倒不如锦绣堆儿的少爷,至少人家还有父辈护着,不至于掉到地上。”
陈牧野言辞间渐渐染上怨气,他年少失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