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逼入绝境
谢长天原本想找到姑姑便离开一线天,但现在不仅人未找到,还卷入了高家继承人的战争中。若非他对高闻霁的品行能力惺惺相惜,他是绝不会屈居人下。
好些话,他如鲠在喉。按理他应当说,可他却明白,说了只能叫自己与高闻霁生出嫌隙,并不能真的改变他的心意。可不说,他觉得一旦兵败身死,愧对高闻霁的信任。
原来纳谏真的并非易事,历史上那些个因谏良言而惨死的忠臣良将,都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说出那些话的。
柴很快燃尽,东方泛着鱼肚白,二人披一身的朝露去迎接那满天霞光。
“谢立,事不宜迟,你这就去请韦舵主帮忙。”
谢长天一脸沉重,左思右想,还是不想辜负他的信任。“向红巾社借兵,无异于与虎谋皮。待韦杭领兵进入一线天,届时局势的走向就不可控制了。”
高闻霁无奈地笑了笑,扭头望着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我这就去。”
谢长天一路飞驰,漠阳城早已关闭城门,不得手令的不得随意进出。城外受灾逃荒的流民们将城门口挤地水泄不通,饿得紧了,偶有三五众去扣门,去哭,甚至去冲撞,州牧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亲自去宴请城内富庶的商贾,动员他们开仓布粥。但粥少人多,灾情不知何时是个头,大家都开始拖着,粥里少放粮食多放水甚至还有沙砾参杂。
州牧也只得妥协,协商后决定没三日开一次城门救济,其余时间一概不理。
谢长天来的正是时候,日头将将是爬上城墙,守城的士兵就开始击鼓。一阵鼓声后,大门缓缓被打开,披甲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起来。
这施善的举动闻名千里,一传十十传百,但凡离得近的遭灾的百姓,宁可冒着死在路上的危险,也要往这里赶。
能吃上一口,就有活路啊!
城门洞开,谢长天混水摸鱼潜进城里。自冯逆之离开,韦杭也不住在客栈了,而是在内城热闹的地段购置了一处宅邸。闹中取静,十分低调。
谢长天找去时,正逢小雨淅淅沥沥,他住的宅邸门前是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地上是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路两侧有艳艳黄花开得正好,远处天青色,眼前白墙黑瓦。
门上悬一块木牌,上书一个韦字。
他上前扣门,两三声后,一老叟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他,警惕问道:“你找谁?”
“韦先生可在?在下谢立,有要事求见,烦请老先生通报一声。”
许是这声老先生中了老叟的意,他哼哼着又看了他一眼,甩手关上门去了。
谢长天负手渡步等了片刻,大门缓缓张开个口子,“随我来吧。”
宅子里空落落的,除却正中一株参天大树外,宅子就三间,裱花的格栅窗朱漆剥落,廊下有树,还未开花。老叟早不知所踪,谢长天只得自行进去。
韦杭正端坐在厅堂,手持一只小毫在作画。仍是雪白无暇,却又平凡无奇湮没人海的一张脸,只气质这种东西无法掩盖,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长天抱拳道:“不知韦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韦杭换支细毫给牡丹描边,极有耐心,沿着花瓣边缘一气呵成。不厌其烦,几朵花能描上半盏茶的时间,精益求精的态度,亦令人咋舌。
他屏息描完一朵花的最后一笔后,方才略抬起下巴望着他。唇角分明有笑意,却叫人觉得冷冷的。
“如何不识?谢兄好大手笔,一次购入巨量的粮食,是我们红巾社的大客户。”韦杭说着放下笔,展袖道:“请坐,看茶。”
谢长天落座。
“不知谢兄所来何事?再要粮食,鄙人手中可没有了。”
他就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过来,便有一身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韦杭此人,绝不止看到的这样简单。
谢长天清了清嗓子,“不知韦先生是否还记购粮的高公子。”
“高公子骨相极佳,看着就不是寻常人物,韦某虽与他只一面之缘,却印象颇深。”
谢长天听着他的寒暄,心中却很是踌躇。韦杭究竟知不知道高闻霁的身份?若他是有心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他沉着眼眸再三思量,自己一介江湖草民,能护得家族吃穿不愁便好,家国大事岂敢掺合。
窗外小雨忽迎一阵冷风,雨点随风飘摇,四散开去。
北朝岂不正值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他何苦推波助澜?
谢长天猛地起身,韦杭却连眉角都没抬,脸上挂着笑意,听他道:“高公子命在下前来道谢,剩下的银两会尽快筹集。”
“不必客气。”
“谢某不再叨扰,告辞。”
谢长天由先前的老叟送出门,正转身,与羊肠小道尽头处的男子对视,他下意识扶刀。
来人分明穿着整齐干净的衣衫,如旁的江湖中人一般腰间悬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