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教
李晁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接着与太后禀报商议。
每日政事堂要议的事总是又多又复杂,赈灾只是其中一项,可能在李晁与太后眼中较为顺利,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转到了其它事项上。
萧芫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们再绕回来,又不敢离开,怕错过。
最后等他们议完,她光吃茶吃点心都把肚子填饱了,直身时浅浅地打了个饱嗝儿。
李晁要告退时,萧芫紧紧贴在姑母身边,没有一点儿要随他走的意思。
她已经决定了,左右姑母也是知道的,她多磨磨姑母就行了,能躲一日是一日。
“萧芫。”
萧芫身子一僵。
心里大呼不妙,这家伙不是告退了吗,怎么还没出去?
太后步子不停,慢悠悠向前,萧芫刚伸手想唤,李晁就到了她身边。
在她耳边低语:“萧娘子作为以后要母仪天下的天下女子之表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这么快就后悔了吧?”
特意将两个天下加了重音。
萧芫深吸一口气,不理他,往姑母离开的方向抬步。
“拿到政事堂明面上商讨的事,一般,都不会是全部。”
李晁语气淡淡的,从她身后传来。
萧芫回身,看见他勾起笑容,胸有成竹,“这下,可愿领我去颐华殿书房了?”
说是她领他,可实际上,是李晁的御驾在前,萧芫老不情愿地远远坠在后面。
漆陶都替娘子紧张,耳语:“圣上不会是生气了吧?”
萧芫摇摇头。
漆陶松口气,“没生气便好。”
萧芫:“不是。我不知道,也不想管。”
漆陶:……
丹屏噗嗤笑出了声,“娘子好样的!”
紧接着就被漆陶拍了一巴掌,嗔道:“哪有你这样撺掇娘子的。”
说完自个儿也笑了。
……
颐华殿书房,是承载萧芫与李晁最多记忆的地方。
从她幼时刚入宫,一直到长大及笄,他总是如现在这般负手立在她的书案前,看着她磨磨蹭蹭地挪进去。
对每一个年岁的她来说,他都如一座山岳般,高大挺拔,很有威势。
他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极聪明,世间少有。
只比她大两岁,进学的年纪也差不多,可他懂得的永远比她多得多,越长大就越明显。
又从不因此自傲,永远沉稳有度,老成果断。是她除了姑母以外,第一个崇拜的人,可惜这种崇拜,很快就成了被过多管束的不耐。
他的能力本事伴随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古板与固执,凡是他认定且坚持的事,他会想尽办法达到,从不轻易放弃。
比如他认为他的皇后应该是什么样的,便一直致力于让她变成那个模样。
这其中,甚至包括许多儒家的迂腐思想,但除了读书这一件事,其它的大多他都不曾得逞。
抛却因为出身自卑的那点事,她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没那么多怨恨与不满。
从小到大,一路吵吵闹闹,她与他有不开心的时候,就有开心的时候。
他虽管束她太多,但从不让旁人欺负她,哪怕这个旁人是公主,是他的亲妹妹。
他会惩罚她的各种调皮与不听话,可偶尔,也会帮她在姑母面前遮掩闯下的祸,陪她一起跪奉先殿。
他对欣赏什么美景,看什么花开从来没有兴趣,但每一回到她的书房,他总会亲自折花带过来,还附赠一个美轮美奂的珍贵花瓶。
前世她想过的,想过与他成婚是什么模样,也真心觉得就这么一辈子与他过下去,与他一同孝顺姑母,确实很好。
可是后来……
后来,她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
原本触手可及的未来成了梦中的奢望,那之前越美好,那之后便越痛苦。
才知原来世间最残忍,是给予之后毫不留情的剥夺。
她以为,总能剩下些什么的。
可是最后,不止他,不止皇后之位,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多拥有些日子。
……
萧芫抬步,迈了进去。
没离他多近,隔了几步立着,抬眼看向他。
“你查出来了是不是?”
李晁不语,垂下的手以指节点了两下桌案。
萧芫:“你先告诉我。”
李晁勾唇,面上严肃褪去几分,露出少许少年人的意气,“交易自是有来有往,空手套白狼,不好吧?”
萧芫不说话了,侬丽的眉目间浮现几分不耐,大有他不说她就走人的架势。
李晁无奈,思及昨日想来找她结果扑了个空,她殿中的人还一问三不知,让他空耗了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