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我暗地里找人查过,从北至南的运河沿岸一线,专门截了粮食高价转手,也不知是被谁人收走了,等到运到广陵的时候大半个月过去了,价格翻了一翻,若是先要,便只能自己掏银子补上;粮食缺斤少两也就罢了,暑日潮热,有些粮食都霉了。”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商誉停顿了一下,又说:“但王爷不一样。”
南昭王是天子庶弟。
先帝只有他们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从前兄友弟恭、相处甚睦,也没发生过什么党争之乱、兄弟相残的惨剧。
当然,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南昭王,自幼体弱多病,性情也温良和顺,当时还是太子的天子根本就没有将其视作竞争对手。
天子登基之后,封二皇子为南昭王。本就以为就可以这样与这个自幼一同长大的弟弟一直这样相安无事,谁知朝堂天下暗潮汹涌,终于将兄弟二人推向了不同的河流。
天子登基这几年来,大魏虽说还算太平,但有些微小的麻烦事层出不穷。
登基三月有余,泰山地震;八月,星象异常;十一月边陲风云再起,苍南城险些失守;来年春日便是江南涝灾,哀鸿遍野。
新帝登基,因而视这些事情为不祥之兆,有损天子威名,因而只是压下事情,暗中派遣官员去解决,并不开诚布公。
但事情并未像天子想象的那样进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市井之上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个说法——天子不仁不义,德不配位,非明君也。因而登基不过一年半载异象频发,这是九重天上神仙们的警示。
诸如此类流言层出不穷,朝堂之上已是暗潮汹涌。
与此同时,从前从未参与过庙堂之事的南昭王在大魏这张棋盘上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从春末起,江南一代就落雨不停。到了梅雨时节,雨势更凶,街道房屋亟待修缮,城外的堤坝也是危在旦夕。更重要的是,城里的粮食快没有了。
天高路远,官家拨了人手和粮食,可迟迟不到。
这个关头的某个夜晚,空气濡湿闷热,窗外又在飘雨,有个戴着着斗笠的人孤身敲响了城主府的门。
这是南昭王。
无人知晓他是什么时候悄然来到广陵的,商誉大吃一惊,赶紧将人迎进来,生怕他是代表天子派来微服的,见广陵城治水不利,前来兴师问罪。
南昭王淋了雨,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见侍女前来奉茶,开口道:“有劳城主了,现在城中治水要紧,人手物资皆匮乏,茶叶还是好好收着罢。”
商誉本来正在心里打腹稿,闻言愣了。南昭王瞥见了他的神色,笑道:“皇兄拨的款项和粮草,最快还需月余时间才能运到城中,城主不必多礼,妥善收着吧。”
“月余?”
商誉捻着扳指,心下一沉。广陵已经到了开仓放粮的境地,断断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南昭王颔首道:“所以我今日来找城主,是给城主送粮来的。”
......
谢召皱眉:“他主动给你送粮食?他哪来的粮食?”
商誉哼了一声,漫不在乎道:“我如何知晓?终归王爷不求回报,还救了整座广陵城与水火之中,我为王爷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
谢召望着他,哑口无言。
商誉呵呵一笑,冲着谢召挑了挑下巴:“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说,王爷买通了一路运粮的官员,官粮里被克扣的那部分粮,都是被王爷收了,然后赶在官粮到达之前送给我?”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商誉“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我不关心这些粮的来路,王爷偷的也好抢的也好,哪怕是他派人种的也罢,与我何干?城里的人不至于饿死,这才是我身为广陵城主应该考虑的事儿。”
时湛道:“所以,你千辛万苦要取观音泪,就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么?”
商誉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少爷,金玉堆里长大的么?你和这位姑娘一样天真。”
“我活这些年岁,当然不相信南昭王费尽心力够得这些粮食,只是为了做些善事。”商誉说,“我出身低微,受人冷待,还差点被做成傀儡,屈辱受尽,终于爬上城主之位,自然明白王爷做这些,是为了更大的野心。”
“普天之下,众生皆是奴才。哪怕是坐在龙椅上那位,也不过是九重天上众神的奴才罢了。”商誉动弹不得,形容狼狈,口气倒是狂妄,“既然都是做奴才,为何不给自己找个更舒适的主子呢?”
商誉脸上慢慢浮上笑意:“顺便提醒你们一句,本城主不喜欢说笑。”
“我来醉香阁,也算是为王爷办事。”商誉说,“所以,我方才说,若我出了岔子,王爷不会放过你们,也不是在说笑。”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隐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自远而近,向着阿柏的屋子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