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番外(上)
叫谢家女儿去往西北苍南和亲。谢夫人舍不得女儿,这才和老爷商量,将在外流浪的谢二娘接了回来。
谢二娘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谢家的二小姐。
她没有娘亲,不懂府上的规矩,笨手笨脚地总是做错事儿,从进府的第一日起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不过畏手畏脚的她终归无人在意,对于府上的人而言,她只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的影子替身罢了。
谢二娘不懂人情世故,可也本能地知道,“和亲”并不是什么好词儿。
府上只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和她关系好。谢二娘问她:“苍南是什么地方?”
小丫鬟咬着手指思考,半晌拧巴道:“听说苍南人野蛮得很,成天到晚就知道和猛兽老虎打交道,和亲去的姑娘,大多是要被关起来的。”
谢二娘先是悚然,继而又有点茫然。若是将姑娘关起来便是野蛮,那这府上岂不是都是野蛮人?
她躺在废宅的茅草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自己滚烫的额头一凉。
小女孩儿悚然一惊,对上了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自己面前正半跪着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温凉的手抵在她额头上,见她睁眼,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谢二娘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点儿熟悉。
大概是从前流落市井的时候无意间见过一面吧。
她目不转睛盯着少年看,心想,他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孩儿都要好看,怕不是她梦中碰见了神仙罢?
“你醒啦。”少年说。
谢二娘说:“你是神仙?”
少年笑起来:“我不是神仙,只是个穷郎中罢了,来给你疗伤的。”
郎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两手空空,连个药箱都没有。
她脑子晕晕的弄不明白,但少年的手掌轻轻覆住了她的眼睛。好像有流水般的温暖划过全身,待她再睁开眼,满身的伤痕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手上被突然塞了什么东西,谢二娘抬头一看,是一柄短刀。
谢二娘懵了。
“送你的礼物。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就拿这个反击他。”
少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站起身来:“好了,郎中的任务完成了,郎中该走咯。”
他还没走到门口,忽然感觉腿上一沉。低头一看,谢二娘像个挂件一样扒拉着他的腿,正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了?”
谢二娘张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见他要走,就本能地想要他多留下一时半刻,现在人被她拖住了,她居然有点莫名的羞涩。
“我觉得,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她纠结半天,憋出一句话。
少年一愣,弯了弯眼睛:“你想再见到我?”
谢二娘点头如捣蒜,小声说:“我要在这儿待上两三个月,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少年露出思索的表情,谢二娘心头一紧。
但好在,他最后点了点头,道:“好。”
(三)
时湛猛地惊醒过来,只感到泰山压顶,心如鼓擂。他在半梦半醒中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差点儿吓得背过气去。
他闭上眼睛缓了几秒,慢慢撑着坐起来,将趴在他胸口的猫掀下去,这才缓缓松一口气。
猫趴在床边幽怨地盯着他。
时湛抹了一把冷汗,赶在它喵喵叫出声之前披衣起身,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关门的时候往屋里看了一眼,见榻上的人还没醒,这才放心溜了出去。
初夏时节,时辰还早,徽州府微凉的露水还未散去,天边已经亮起了稀薄的微光。
他走到院子里给猫添上食物和水,猫终于满意地蹭了蹭他的脚踝,呼噜呼噜地埋头吃了起来。
时湛无言地看着地下这位害得自己梦到前尘往事的罪魁祸首,蹲下捏了捏猫的后脖颈:“你要不要听我讲故事?”
猫置若罔闻。
时湛已经自顾自唠叨开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好像是阿召在人间的倒数第二世?”
“谢家的二娘,是个特别好的小姑娘。”时湛思索了一会儿,道,“那一世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十来岁了,马上就要出嫁了,在府上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那条通往府外的地道,挖得特别好,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她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挖出那么一条地道的......什么时候一定要和阿召问问清楚......”
猫抬起头来看了时湛一眼,喵了一声。
“你是问我后来怎么样了么?”
时湛垂下眼睛,自顾自继续说:“那间屋子从外面被锁链栓着,门上都订了木板,寻常人根本没法进出。我每天晚上都去陪着她,悄悄从外头带些小零嘴小玩意儿给她,几日之后她告诉我,想要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