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旧
不知下面大臣说了什么,晏寄词蹙紧了眉头,他闭着眼,伸手按着太阳穴,似乎是头疼。
但从下面的角度看,就是君王此时十分不耐烦,那奏报的大臣还在滔滔不绝,他忽地睁开眼,“闭嘴。”
他双眸泛着红,吐出来的话语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大臣连忙跪伏在地,“臣恳请陛下放过前朝皇族,臣作为前朝旧臣,如若一人都不能保全,臣宁愿一死。”
“是吗?那便遂了你的愿吧。”晏寄词冷笑了一下,没有看那大臣,只挥了挥手,便有黑甲的侍卫上前了,架走了那大臣,整个大殿没有一丝声响,大臣们都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求情。
虽然一直知道晏寄词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到他如此杀伐果断的样子,徐灵姣还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此刻的他实在陌生,没有他在山洞里哭泣时的脆弱,也不是她认识的那样面善心黑。
忽然晏寄词似乎是感应到什么,直直地往这边看过来,徐灵姣差点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瞬间毛骨悚然,真是吓到鬼了。
徐灵姣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便再次像是陷入了那条河流中。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了叫卖的声音,还有孩童的笑声,歌声。好像来到了一个集市。
徐灵姣睁开眼睛,果然是处于集市中,如今做了阿飘,现下都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里。
耳边虽然有几声叫卖,但大多短促而低沉,这街道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象,反而一片萧索之意。
徐灵姣细细打量周围,发现其实自己认得这地方,只是变化有些大,她身处的还是邺京的街道,依旧是她还活着的时候生活的地方。
但她记得每逢开市,街上行人众多,摩肩接踵的,她都不乐意出门,即便是平时,也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如今天气晴好,街上却只有三两行人。
徐灵姣往前飘了几步,寂静忽然被打破,几个孩童手举着风车,在街上追逐打闹,嘴里唱着什么童谣。
她仔细听了一下,唱得似乎是,
“昭武朝,天不兴,雁食人,不得生。”
旁边有大人一听这话,忙捂住其中一个孩童的嘴,将他拖到一边,其他几个孩童见同伴被家里人带走,随即也作鸟兽散。
徐灵姣隐约觉得这童谣有些熟悉,手指按着额角,眉头紧蹙,“昭武朝……昭武朝,不是自己看过的一卷话本里面的朝代吗。”
徐灵姣自小爱看话本,看过的话本不计其数,她努力地回忆,关于这话本的记忆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昭武朝的皇帝是书中的反派。
男主则是一个前朝皇子,被没入掖庭中,受尽折磨与屈辱,终于,他遇到了身为丞相之女的女主,遂利用她的家势复国。
复国之后,女主家人皆被囚禁或流放,而她也与男主展开了长达一本书的,虐身虐心的拉扯与折磨。
那个被推翻的王朝,便是昭武朝,昭武帝便是书中的反派。
徐灵姣对这反派倒是有些印象,他罹患头疾,时常暴躁杀人,臣民苦不堪言,所以男主复国,才显得名正言顺。
或许是因为为了让读者更偏向男主,书中对反派的行为极尽描写,他对大臣的惩罚不限于烙刑,剐刑等许多骇人听闻的酷刑。
只因为他的操作过于鬼畜,徐灵姣那时年纪又小,还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倒是记住了昭武帝这个角色。
如今,她也终于意识到,晏寄词,便是那个被推翻的帝王,而她所处的时间段,是反派的成长线,怪不得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她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如今却告诉她,她生活的世界只是一卷话本。
可这二十来年的日子却如此真实,她的爷爷是宫中太医,她也自小耳濡目染,对药理虽不精通,但普通方子还是能开的,本来她可以在自家药堂给病人们抓药,却被选入宫中当了司药局典药使。
于是徐灵姣不打算折腾了,她只想等阿爷告老还乡,自己到了年纪,同阿爷和兄长一同找个山青山秀的地方,行医救人,度过余生。
但往往事与愿违,阿爷不小心犯了错,被下了狱,太子宇文殊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她,便以救出阿爷为饵,想纳她为侧妃。
她没有办法,自己的梦也不是第一次破灭了,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谁知这太子竟如此行径。
如今她变成了孤魂野鬼,才发觉自己穿的是一本书,只是自己好像并不在主线故事中。
她生活的世界,是一卷话本,只是她的人生,是在文字之外的,这一念头涌入脑海,像是闪过了一道光,突然,她的额角一阵刺痛,又陷入了河流一样,没了意识。
时值春夏之交,鸟雀在太阳还隐在云雾中时,便开始叽叽喳喳的鸣叫,光束一寸一寸透过窗子,屋中的灰尘便无所遁形。
徐灵姣用手遮着眼,鸟雀声将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