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晚上，县老爷来看我，他身上穿着鹤袍，手里拎着一个我白日见过的食盒，想必秋心已然得手。

“让林娘子受委屈了。”他把食盒放下，停在牢门外说道。

我知道他指的是白日他纵容手下差吏对我做的那些。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何委屈之有。”我缓缓站起，立在他跟前说道：“大人晚上专程前来，只是为了道歉？”

他盯着食盒，木然开口道：“先……”

“是打算提前动手了吗？”我看似不疾不徐抢白道。

县老爷语塞，不在盯住食盒，抬脸不可思议望着我。

看来我猜的没错，林野这一去，璋王势必知晓，只是不知林野怎么说。璋王的犹豫让璋王妃认为，不管王爷知不知是她做的，王爷不管救抑或不救，她也一定要赶在王爷做出决定前除掉我。

“来的小姑娘说这是林老夫人亲手做的。”

“大人把话说明白，妾身在吃不迟。请大人给个痛快，妾身也吃得舒畅。”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拗呢？”

“丫头？大人正值壮年，恐怕生不出妾身这么大的丫头。”

县老爷弯腰欲打开食盒的手讪讪收回。

县老爷确实正值壮年，他的身材一点不臃肿，所以他立身起得很快。他吃瘪地看着我，一时语塞，转而叹气道：“你倒是个嘴巴不吃亏的……人。”

我目光凌厉，极为坦然地望着县老爷，不说话，他几下就受不住，投降说道：“是，谁让你招惹璋王妃，璋王妃是什么人，冲着璋王的面子，陛下都得给王妃三分薄面。你……你你你，你惹谁不好！”

“妾身惹她什么了？”

“我……你惹她什么，本官怎么知道！”

县老爷的表面功夫，看来他是演不下了。

“大人不知道，看来大人是知道张祥的妻子不是妾身杀的咯？”

县老爷眼睛一瞪，糟了，怎么让她把话接这儿来了？果然说得多，坏事多。

我冷笑：“大人还自称青天，不过一样草菅人命。”

“你这不算本官的案子，是璋王妃要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一张利嘴，找她说去！”县老爷按捺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他也想做青天，青天是他的目标，奈何天子脚下，头顶的乌纱帽哪有那么好戴。

“老爷！”正在这时，师爷端着一壶酒过来。

那是一个素净的白瓷玉壶，我怔怔地看着酒壶，脑海转过千百个想法，“大人是真打算替他人做嫁衣裳？”

县老爷默默转身，背对我不语。

师爷知现场局面他还不宜插嘴，小心端着酒，只有眼轱辘来回看我跟他的上司。

“大人，这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呐。”我心想着，如果他决定不杀我，我就不威胁他。

“本官会留你一具全尸。”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替璋王妃办事，我也没什么忌讳，冰冷说道：“妾身佩服大人胆魄。”

县老爷诧异转身，他惊奇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都没说。

师爷明白该他上场了，他搁下木盘，端起酒壶把酒杯斟满，小心翼翼递给我，仿佛杯中是名酒，洒了一滴都是暴殄天物。

我望着杯里的酒，满眼地冷笑。

“接了吧。”师爷说：“这酒呢，娘子迟早要喝，早喝早点上路。”

“妾身若不喝呢？”

“那就别怪我们的人手脚粗鲁。”

“明年今日，会是只有妾身一个人的忌日吗？”我意有所指地问。

“谁又知道？普天之大，同日死的人岂是我等能够知晓的。”师爷不懂状况，实事求是回道，然后紧接着说：“快喝了吧，莫让大人久等。”

我无视师爷，扯起嘴角冷漠往后退去，抬眼漫不经心地望着牢房一角，“大人会让我死吗？他不会让我死的吧，他要是让我死了呢？那他就多烧些纸钱呗。哎哟，不对不对，都这样冷血的人了，他哪会多烧纸钱呀？”

县老爷不等听完，脸色骤变，他一掌拍在牢栏上，不善道：“你威胁本官？”

我优雅地抚摸指头，头也不抬地说：“大人可以在身上找找看，妾身是不是威胁。”

师爷一听，坏事了！赶紧放下酒杯，帮县老爷一起在身上找，没一会儿在县老爷身上搜出一支金钗。

这支金钗他不会不认识，不，是他太熟了。

县老爷拿着金钗的手在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哪些人近过他的身，且能近他身的人都是他相识之人，莫非这女子的利爪已经下到他的关系网里？若真是如此，此女子不简单啊。

“考虑清楚了吗？”我看似随意地吹吹手上的灰，实则就是要让对方认为我有恃无恐，“若是没考虑清楚，妾身还有一出嫁祸。”我瞪圆眼睛，死死盯着他跟师爷，阴森说道：“你们都得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