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
去和他愠怒并压抑着他的愠怒时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可赫尔海姆回应他。博士笑着看着他,这样,过了一会,博士站起来,探过身,抬起手——
弗伊布斯被他弹了一下额头。
就轻微的疼痛在额头上绽开的那一刹那,弗伊布斯懵了,紧接着,情不自禁的,他的心提了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他问博士。
博士开口,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报起一串数字。是日期,他意识到。他接着意识到,那是钝化剂从他体内代谢干净,他的情绪从药物作用的支配中脱离,恢复正常的日期。
“需要我和你谈一谈药物滥用及其危害吗?”博士问他。
这一次,他没有说“我很抱歉”,也没有说“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他一言不发,垂着头盯着眼前的金属的桌面,喉结滚动。
“好吧,反正负责教你这方面知识的不是我,”博士说,“我,现在想弄清楚的是——为什么?”
“是我命令她不要告诉你们的。”年轻的哨兵回答说。
“啊,弗伊布斯,这是对你的提问,我不关心黛安娜,我只关心你。”博士轻笑了一声,“不过既然你提到了黛安娜,那我们聊聊她也无妨。”
弗伊布斯以为接下来,博士就要问他:你是如何说服黛安娜不报告的,你是如何说服黛安娜不仅不报告,还反过来帮你隐瞒的?
然而,博士没有。博士问的是:
“你爱黛安娜吗?”
弗伊布斯讶然抬头,望向赫尔海姆那一双和他颜色一模一样的眼睛。哨兵张着嘴,好像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最终说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爱。”
赫尔海姆笑了,一种无奈的、惆怅的,又有点宽容意味的笑容,仿佛哨兵真是他的孩子,他在哨兵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此时分明是哨兵犯错了,他还会这样笑。他不对他的过错感到恼火、遗憾或者失望。他感到怀念,怀念自己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
“我相信你不会傻到没有预见到这件事暴露的可能,”博士说,“我相信你也不会傻到会以为这件事暴露的时候,黛安娜不会被你连累受罚。既然如此,男孩,你还对我说,爱她,”一声轻笑,“能说说吗,你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这样做?”
他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知道博士总有手段发现他想瞒住的事,明知道如果没瞒住,自己会被罚,黛安娜也会被罚。明知道……黛安娜即使只是被责怪,她也会很……
“你是觉得,”博士说,“自己的感受,自己是否舒服,比黛娜更重要,对吗,弗伊布斯?”
沉默。
博士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希望让你很清楚地知道,黛安娜会怎样因为你的原因受罚吗?有两个原因——”博士说,“其一,你有一种过度完美的倾向,让你知道越多规则,你对自己的要求就会越严厉,身上的压力就会越重。适度的压力能催人奋进,但人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超过那个限度的话……”博士摊开手,摇摇头,“我们不希望看到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崩溃。”
“她对我不是小事。”弗伊布斯低声说。
博士笑了一声,他没有抓着弗伊布斯的话追问下去,而是继续他的阐释。
“其二,我不想试探你的人性,弗伊布斯。我不想验证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如果要让弗伊布斯在他自私自利的意志,与他保护并关照黛安娜的习惯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选择天平的哪一边?自己和自己的恋人,哪一边对他来说更重要?”不是这样说的时候,那两只手仍然摊开着,好像这就是天平的两端,他其中一只手慢慢降下去,“我很遗憾,我看到结果是——我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你不爱黛安娜,弗伊布斯。”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博士真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像现在这般失望的表情。
而他的这种表情,突然点燃了弗伊布斯的怒火。
是的,他很令人失望。黛安娜可以这样对他失望,他自己此刻就对自己感到失望,被揭露出来的直白事实是这样刺痛。但是,博士,朱利亚斯·赫尔海姆,他有什么资格对他失望?博士一直在鼓励他的自私自利,鼓励他永远要第一时间多想想自己——博士有什么可失望的?
“你错了,朱利亚斯·赫尔海姆,我爱她。”他此刻语气里的愤怒不再是出于掩饰或者伪装,黛安娜在这里也会承认,他是真的发怒了。
但博士仍旧对他真实的愤怒无动于衷,好像他仍旧是在假装出这种情绪。
“爱,”博士说,“既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既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行为——也许,弗伊布斯,你的感觉和你的感情,的确告诉你,你在爱着她,但从你的行为来看,我很遗憾,你不爱。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