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镇邪红棺
腊月二十三的无春庄是个风雪天。
寒风裹挟着寒雪,如同暴怒的白龙在无春庄肆虐盘旋。
老夏家堆放杂物的柴房里,横着一具红漆棺材,通身的纯大红,没有任何花纹与装饰。
据说,用红棺材装殓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寿终正寝的高寿老人,喜丧;
另一种就是非正常死亡的人,镇邪。
而老夏家的这具红棺材,就是镇邪用的。
夏家的二儿媳桃灵芝死了。
据桃灵芝的婆婆夏老婆子讲,桃灵芝是自己想不开喝了老鼠药死的。
“哎哟哟,这个畜生,你死也就死了吧,留下一个不顶用的小毛丫头,还得我老婆子拉扯,害苦了我老婆子哟……这种人,不管老人死活,就得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夏老婆子在院子里捶胸顿足地咒骂二儿媳。
夏家三儿媳李氏在一边给婆婆帮腔:“二嫂也真是的,死也不挑个好时候,这冷冻寒天的,墓坑都不好打!”
院子里的人说说笑笑,有搭帐篷的,有支锅灶的,孩子们在人群中间钻来钻去,到好像是在过节。
可不,有人家过白事,整个庄子上的人都可以携家带口的吃几天免费的豆腐饭。
东厢房里,几个女人一边择菜一边窃窃私语,说着桃灵芝的八卦。
“那么年轻,肯定守不住的。”
“听说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让婆婆发现了,没颜面才喝老鼠药的。”
“死了也不亏,好吃的吃过,好喝的喝过。”
“只是可怜了那小丫头,刚出生没了爹,这才五岁,又没了娘。”
“可怜啥,那丫头,她爸爸给她留了不少钱呢,听说整整三百万呢。”绰号马尿蒿的马翠花尖着嗓子说,“桃灵芝可真傻,长得跟仙女似的,又有男人留下那么多钱,喝啥老鼠药,我要是有她一半漂亮,保证天天过得跟王母娘娘一样!”
夏家柴垛边,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围着一个穿着白孝衫的漂亮小丫头,拍着手笑她:“没娘娃,是根草,没人疼,没人爱,吃不饱,穿不暖,苦哈哈哟苦哈哈……”
在一群泥猴一般的孩子中间,小丫头是那般出尘的干净,头发如黑缎般闪着光泽,纤长的睫毛掩映下,一双眸子如黑曜石闪着光,小小的嘴紧紧地抿着,好似一只龇牙咧嘴的幼兽,随时准备攻击那些不友善的人。
果然,在一个男孩伸手要推搡她的时候,她忽然抡起柴垛边的一把秃头扫帚,使尽浑身力气照着那些孩子打过去。
众孩子被她这凶狠的模样吓坏了,抱头鼠窜。
其中一个孩子的脸直接被扫帚划破,鲜血直流。
“快跑,哑巴的女儿要杀人了呀!”泥猴们作鸟兽散。
打散了那群野孩子,小丫头趁四下无人,悄悄溜进柴房,吃力地搬过一个和她一样高的凳子,爬上那高高的红棺材。
说也神奇,她爬上去的时候,那原本合着的沉重的棺材盖竟然吱吱呀呀地自动打开了。
棺材内躺着一位容貌绝佳的年轻女子,发黑如墨,肤如凝脂,眉如杨柳。
只是,她的眼角、鼻孔、嘴角,都在慢慢往出渗血,黑色的血。
“妈妈!”泪水一下子从大大的眼睛里涌出来,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稚嫩的声音里满含着疼惜与恐惧。
那种铺天盖地喘不过气的恐惧,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旋转!
妈妈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不能没有妈妈啊。
“妈妈,你起来呀!”她伸手,试图把妈妈从棺材里拉起来。
可棺材太深了,她够不着妈妈。
还好,妈妈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自己坐了起来,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小蹊乖,不哭,我桃灵芝的女儿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姑娘,睡觉不怕黑,干活不怕累。”
脸庞被妈妈抚摸,小小的心安定了许多,一脸的欣喜:“妈妈,你会说话了呀!”
从她记事起,妈妈一直不会说话的,那些坏孩子都喊她“哑巴的女儿”。
从今往后,谁敢说她是哑巴的女儿,她就打谁。
正高兴着,门口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哎哟,你趴那上面干啥?!快下来,作死啊!”
夏老婆子喘着气奔过来,先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敲一个暴栗。
小丫头脑壳一疼,仔细一看,妈妈依然躺在棺材里,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但她相信她妈妈还活着,大喊:“奶奶,妈妈还活着呢,找大夫救妈妈呀,妈妈还没死!”
“小孩子家家懂个啥!你妈早死了,死得透透了!你给我下来!”夏三的媳妇李氏伸手往下拽小丫头。
可小丫头的一双小手死死地掰住棺材沿,不肯松手,眼泪汪汪地哀求着夏老婆子:“奶奶,请大夫救救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