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
不见她求情,就好像这件事情与她,与保成全然无关一般。
反而叫帝王有些在意起来。
康熙斟酌着问:“皇后怎么看?”
赫舍里笑容浅淡,甚至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嘲弄,开口道:“孩子们既然感情甚笃,何不成全了这一份真情呢。万岁爷既然无法兑现当年给臣妾的承诺,便叫他们好好在一处吧,也能宽慰臣妾几分。”
康熙闻言面色一僵,多少带了些不满地别开眼神。
他年轻气盛时,的确对少年就相伴身侧的爱妻有过许多承诺。那些携手畅想将来的日子里,他一口应下的事情不少,后来,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乃至于今日回想起来,试图捡出一二封住皇后的嘴,都不能做到。
康熙默了默,将那份不满也小心翼翼收回去,叹息一声:“李氏生产之事……”
赫舍里道:“万岁爷放心,臣妾亲自挑选好太医和接生嬷嬷,一并送去涵元殿伺候着。”
康熙只能挥挥手:“罢了,你能有这份心,便去陪着太子吧。”
李瑾乔恭敬地福了福身,对着赫舍里又颔首感激地示意一番,得到对方安抚的眼神,才终于放下心退了出去。
康熙等人走远了,屏退梁九功等一干奴才,这才缓缓睁开眼,打量着赫舍里问:“你是不是很怨恨朕?”
赫舍里剥了个橘子分成两半,一半搁在桌上,余下的则一瓣瓣塞进自个儿口中。
酸甜交织的口感刺激了味蕾,能叫她心中的苦减轻许多。
她这才抽空回着康熙的话:“怎么会呢,万岁爷行事光明磊落,如今也只是按规矩查事情罢了。清者自清,臣妾相信,万岁定能早日查明真相,给太子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的。”
康熙就这么看着赫舍里,慢慢用完了手中的橘子。
他恍然发觉了一件小事。从前,像这样的吃食,他们夫妻总是分食着用完一只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起,舒舒变成了这副眼中无他的模样。
帝王对自己的新发现感到挫败和失落。
他卸了力倚在背后的软靠上,闭目道:“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
毕竟是旧疾加重发作,康熙如今的精力不济,处理完紧要的政务,才说了这一会儿话,就靠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瀛台不比畅春园那种规格的园子,容不下康熙带着许多妃嫔过来。因而,这回忽然病倒,侍疾的事就全落在了赫舍里和僖妃的头上。
以往,赫舍里还愿意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装个面子;
这回胤礽被幽禁涵元殿内,可算是彻底惹恼了她。康熙才睡下,她便起身离去,换了僖妃来应付。
从翔鸾阁出来,回到自个儿的住处,赫舍里一边取水洗手,换了衣裳,一边吩咐夏槐:“命人去查清楚,皇上昨夜回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得什么病,用什么药,都与谁说了话,本宫一件一件全要知晓。”
夏槐福身应是,顿了片刻,又折回来问了一句:“娘娘,咱们和母家的人没敢塞到御前,但是,太子嫔娘娘的侄子——李佳德宁,如今却在御前做二等侍卫。奴婢想着,与其兜个大圈子慢慢查,不如探探这位的口风?”
赫舍里扬眉:“德宁今年多大了?”
“也就十六七岁。是太子嫔娘娘长兄的长子。奴婢听说,太子嫔娘娘原先在闺中时,很得两位兄长和父母疼爱,想来,这李佳侍卫应当愿意暗中帮一帮。”
赫舍里想了想,安排道:“叫外御膳房的人给侍卫们送吃食时问一问,别露了马脚。这孩子是李家长孙,被皇上抓去身边,用以钳制李佳氏一族的,别叫他为难。”
夏槐记在心里,应声退出去。
*
胤礽在等,等涵元殿外的下一步动作。
这时节,瀛台岛上的杏花已经败了,余下桃花粉嫩的花瓣如云霞一般层层叠叠,透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胤礽立在殿内明间,隔着窗向外随意一瞥,目光不由顿住了。
——站在那几树桃花下的,正是他宠在心尖上的人。
他不明白乔乔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执意要进涵元殿。但仅仅只是隔着窗扇相望,他心中那些刻意压制下去的阴暗、愤怒、怨怼等种种情绪,便忽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他不必特意去言明,也无需李瑾乔做什么,就是这样对望一阵子,两人相视一笑间,那些晦暗见不得人的想法便好像渗透了一道微光。
胤礽看着自己的太子嫔被前呼后拥着,仔细送到了涵元殿内。
他上前两步,扶着她小心往榻边坐下,无奈道:“不听话,怎么还是跑来了?”
李瑾乔侧着头,见太子如往常一般浅笑着,忍不住伸手轻抚胤礽的脸颊:“我想你了,就来了。”
胤礽还是头一次听到李氏这般直白的话,面上怔了怔。
屋子里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正在拾掇太子嫔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