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琉璃瓦盖鸡窝
出了山洞才发现天空透着雾霭的蓝灰,夹杂着一丝余白,不知是日暮还是黎明。
悄然穿梭于林间,殷荀转头遥望,只见半空之上,三道身影飘然而立,正徐徐向着被劈开的岩缝处落下。
为首的男子,一袭素白衣衫,淡雅如晨露,他墨色长发半束着,披散在直挺的背上,淡淡的银白光晕笼罩周身,透着说不出的清贵,不用猜,那人必是顾槐江无疑。
至于另外两人,一人身着紫褐色圆领袍,长发高束,眼中带着一丝俏皮,这人殷荀见过,是顾槐江的亲信月恒。
剩下的那个,一袭暗红色劲装,墨色短发微曲,面上带着几分深沉,应是常年待在铸剑室,不喜出门的日升。
望着远处,逐渐消失在山岩间的人影,殷荀不禁暗暗咂舌,不过是找一个邪教据点,顾槐江竟同时召来了两大亲信,还真是真是琉璃瓦盖鸡窝——大材小用了
真是昏聩啊!
心中感慨着,殷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捡来的白瓷瓶。这白瓷瓶表面光滑,底部却有一个凹陷的蝴蝶图腾,轻轻摇晃,里面应该还有着几颗那所谓的灵丸。
思量片刻,殷荀轻哼一声,脚步轻快地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与殷荀的轻快不同,穹顶之内的气氛却是显得有些凝重。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无法落脚的鲜红泥泞,月恒口中发出低呼:
“哎呦!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这样子,是自相残杀。”日升检查着尸体的伤口,沉声说道:“只是看这些人死时都带着惊恐,像是抗拒着什么,有些不太寻常。”
“真的啊!”闻言,月恒凑近尸体看了看,他摩挲着下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这像是像是控”
“月恒!”
一声低沉的轻喝陡然响起。
顾槐江不知何时已走到两人身旁,他眉头蹙起,目光扫过这满地疮痍,声音带着清冷。
“去通知官府,说失踪的百姓找到了,至于这里,只说是邪教内斗便可。”
“啊?哦!”
月恒还想说什么,却见日升对着他微微摇头,使了一个快去的眼色,于是月恒只得收敛了心思,踏空而上,领命向着钟吾城县衙奔去。
耳边传来微弱的嘤咛哭声,顾槐江望向那座阴暗的石牢。石牢的门敞开着,但里面的人却仍然蜷缩在墙角,不敢出来。
叹了口气,顾槐江缓缓走进石牢,他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不要怕,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来带你们回家。”
零星的抽泣声渐渐止住,顿了顿,顾槐江犹豫的开口问道:“你们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男人和善的眉眼在石牢中显得尤为亲切,让人莫名的心安。
等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人蜷缩着,望着石牢外,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道:
“他们他们要杀我们,要放我们的血。然后,突然有个穿黑色衣服的女孩从这里出去了。紧接着,那些人就开始互相捅刀子,一个个都倒下了,全都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个穿着旧粉色衣服的女童,颤抖的补充道:“是黑衣服的杀了他们,她还杀了守卫!”
她指着地上男人的尸体说道。
望着石牢中,被人扭断脖颈的黑袍守卫,顾槐江眸色微沉,扭头望着石牢外的一片赤红,是殷荀没错,这样的手笔,除了他还能有谁
只是他微微叹息,口中低喃了一声,“抱歉。”抬手,指尖霎时银光涌动,那光芒逐渐扩散,在石牢中弥漫开来。
“浮世残影,一忘皆空”
这是“忘”字诀?
日升眸色一怔,短促的喊道:“少主!不可!”
随着白光闪过,石牢之中,几人的眼瞳出现一丝迷离,只听顾槐江一字一句,缓缓道:
“你们是被邪教绑来,他们因利益不均,相互残杀,没有黑色衣服的孩童,从来没有,记住了吗?”
“记住了。”那几人点着头,茫然应答着。
身侧,日升心中隐隐担忧,他上前几步,低声劝道:“少主,擅自篡改记忆,有违正道啊!您为仙道表率,怎可如此?”
纤长的睫羽遮掩住瞳眸,顾槐江站起身,淡淡道:“我既无伤天害理,又无作奸犯科,不论背后动机,何来正邪之分?”
“少主!”日升急切地唤了一声,还想再劝,却见顾槐江已转身,向着石牢外走去。
耳边传来日升不解的低呼,顾槐江脚步微顿,“再废话。”他声音清冷,“再废话,连你的记忆也一并抹掉。”
站在穹顶废墟之中,望着天边挂起的余白,顾槐江眸色微敛,神色深邃而复杂。
八年前,按着当时他知晓的情理,他站在了殷荀的对立面,夺了他的性命。那一剑,击碎了他所有的怨恨与愤怒,留下了无尽的茫然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