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张文表
君在长江头,我在长江尾,同样一江水,境遇天壤别。
在长江下游,李煜正与李重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而长江上游,武平境内已经“乒乒乓乓”干起来了。
张文表“善战”,军事素养是不容小觑的,他很快制定了一个简单、高效的造反计划——从衡州发兵(张文表是衡州刺史),一路向北,先攻取潭州,再攻占朗州,最后杀到武陵(周行逢的大本营),干掉周保权,自己当老大——以上为全部作战计划,完毕。
天才!真他妈是天才!
就算是军事小白,也能看出这份作战计划太理想化了,且不说人员调度、物资供给、器械准备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仅“地理因素”这一条,就能把张文表原地摁住、再起不能。
因为,从张文表的角度看,要想达到“兵贵神速”的效果,就只能走水路,也就是沿着湘江、顺流直下,可问题在于,下游的潭州城也是周行逢的地盘,城里面住的不是死人。
潭州驻军即便不在水道上设置层层关卡,从两侧罗霄山脉入手,居高临下、逐段阻击,也够张文表喝一壶的。
结果怎么样?张文表成功了。
仅仅一日,张文表的水军就逼近渌口,建宁刺史付霄紧急向武陵求援!
张文表如果有对讲机,一定会跟周保权得意地说:“湘江水道无人拦截,我兵团畅通无阻,畅通无阻!”
这就是武平政权之下的优秀匹配机制,不是张文表太强,而是其他人太菜!
如果仅靠周保权自己,武平政权不出十日就得易主,关键时刻,还得依靠自己的老爹。
周行逢去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三手准备。
第一,提前布局,朗州刺史杨德中率所部五千人,经雪峰山脉以西,原路奔袭永州,与原永州刺史张清汇合,合计七千人马,从永州向东北运动,旨在堵住张文表的退路。这一招“提前布局”,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刺激张文表造反的原因。假设一个小偷,起早贪黑的踩点、探路,就等着主人家外出,可这家人外出之前,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盗设备,你说小偷急不急?
第二,正面应敌,一旦张文表叛乱,武平观察使杨师璠自动升任为行营都统,率领周行逢直属禁军部队应敌,务必要将张文表阻挡在朗州以西。
第三,北上求援,拉拢岳阳防卫使周家鼎,周家鼎与张文表不合,同时与周行逢也不对付,一旦战事不利,可以许诺两家联合破敌之后,不仅升任为节度副使,还能把一部分张文表的地盘分给他。
相对来说,周行逢的安排到位,唯独一点,他过度的高估了自己治理能力。
武平政权,说白了就是马楚政权的延续,马楚在历史上是什么德行呢?可以说与南汉有一拼,当权者大多荒淫骄奢,周行逢在这一点上,虽然比不上昔日的马氏一族,但从一个庄稼汉转变为一方诸侯之后,也是好大喜功、贪图享乐。
关于这一点,《新五代史》上记载了周行逢和夫人的一段话,周行逢说“吾贵矣,夫人何自苦也?”,他的夫人说“供思做户长时乎?安得遂忘陇亩之间?”
周行逢骄奢淫逸的样子,自己老婆都看不惯,不愿意跟他进城享福。周逢迎埋怨,说我如今富贵了,老婆你何必要去过苦日子,他老婆则说,没错,你富贵了,难道就忘记自己当庄稼汉的苦日子吗?
忘本啊!
忘本的结果就是,武平治下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严重饥荒,原因并非天灾、而在于人祸,各种苛捐杂税压的老百姓喘不过气。
周保权继承武平节度使的时候,仅建宁就有八个县在闹饥荒,大量流民集中在渌口附近。
张文表攻取渌口之后,放出话去,说武陵周氏的宫殿里“米粟数十万石”。归结为一句话,跟着哥打姓周的,能吃饱。
能吃上一口饱饭,老百姓啥都愿意干。
很快,渌口收容了数十万流民,张文表将他们组织成“讨罪军”,没有武器,就用木棍、农具,在前面开路(也就是送死)。
张文表自己则亲率水军,副将李秘率领骑兵、步兵,两路进发,直取潭州。
要攻占潭州,必须经过建宁,也就是后世的株洲。
这时候的建宁,称得上是一个大一点的县镇,从进攻方的角度说,则是攻打潭州最为理想的“跳板”。
张文表接近建宁时,驻守在这里的行军司马马廖简根本不当回事,“黄口小儿,何足惧哉”,酒照喝、舞照跳。
原因无他,马廖简当初跟随马氏征战湖南,立下不少功勋,自己经常以“开国老将”的身份自居,现在虽然委身在周氏政权治下,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群人。
张文表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什么叫“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当夜,数十万流民组织起来的“讨罪军”,将小小的建宁城围得水泄不通,这群人没有啥高尚的理想、振奋人心的口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