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暮念歌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眼眸里是她自己怔愣的模样。

身边的人起哄地长“哦”起来，此起彼伏。

暮念歌慌乱地低下头：“多……多谢许少侠夸赞。”

巫女对这二人到底发展在哪一步并不了解，但暮念歌一再否认，便也打趣得点到为止。

她转言问：“你二人之后如何打算？中原若没有你们的一席之地，不如到我南巫来。待我大业已成后，再接你们入宫。”

暮念歌想了想，回答：“倒也不是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鹏展一事我们已向青燕女侠解释过，她也表示会详细调查。我们现在躲的，其实是另一队杀手。”

巫女蹙起眉头思索片刻，问：“追杀你们的人莫不是灵燕窝的人？”

暮念歌与许昀一同看向巫女，只是许昀面上不显，但暮念歌却是把惊讶都展现在面上。

“你如何得知的？”

巫女微微一笑，掰开一个烤红薯见里面全部都熟透，转手将两半都递向暮念歌。

“他们派人来南巫与黔金联络时，我的手下偷听到的。据说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大人物在天都，只要黔金扰乱边境拖住萧远，待他夺得皇位，便将荆州至广陵附近的三处城邦都让给他。”

暮念歌将两半红薯都接过，将其中一半转给了许昀。

她在听到“三处城邦”时震惊地睁大了眼：“那这三处的百姓会如何？”

巫女用树枝摆弄着地上的余灰，将其中的火星一个个戳灭。她收起笑容，火堆的光在她的眼眸中跳动。

“你听过凌水吗？”

暮念歌一怔，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有出现过，但是久远的如同话本中虚构的神话故事一般。

“你是说二十年前，被先帝灭掉的那个凌水吗？”

巫女在暮念歌的目光中点点头。

“南巫皇室与凌水皇室有世仇。但两国旁有楚在侧，两国只敢小打小闹，谁也不敢真的将谁置于死地。直到二十年前的楚攻凌水一战——”

当时楚国带兵的除去镇国将军外，还有一位他一手在战场上带出来的徒弟——威远将军宁青玉。

凌水弹丸之地，产物贫瘠，屡次过界争夺百姓的口粮。

彼时镇国将军被北齐绊住，威远将军临危受命攻打凌水，只五万精兵直取凌水皇都。

凌水全力抵抗，几次偷袭成功，五万精兵抵达凌水皇都时只余两万。

等到镇国将军带着援兵赶到时，凌水皇都血流成河。

威远将军战死，剩余将士与凌水将士展开殊死搏斗到只余六千人，最终将凌水皇室屠杀殆尽。

宁青玉是萧远的弟子，萧远自然知道他的秉

性。

他的父母便是死于战乱，他入伍，为的就是保护无辜百姓。

所以他不可能对凌水的普通族人痛下杀手。而后调查才得知，是有南巫军队紧随其后，跟入了皇都。

威远将军率兵在皇宫与皇卫队搏斗，南巫便在皇都中大开杀戒。

“那队伪装成楚国官兵、屠戮凌水族人的队伍便是黔金派出的。南巫与凌水向来水火不容，此提议一出，众臣附和。”

余灰中的火星在巫女的树枝下一个个被熄灭，她眼中的火光却摇曳不止。

暮念歌为她故事中的人悲痛：“即便是皇室之间有世仇，但那些普通族人何其无辜？”

“是啊。若不是萧将军及时赶到将他们驱逐，恐怕凌水剩余的族人活不过那一日。他就是这样凶狠残暴，小时候是，长大后也是。现如今站上了巫主的位置，享万人供养，更不会有改变。”

余灰中再无光亮，巫女的树枝却没有停。随着她的话落，她手上一用力，手中的树枝也一折为二。

“我当时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吗，听他信他，最后却亲手把他推到了对父亲行凶最佳的位置。他成功之后，反手将我的羽翼折去一半。”

“你知道吗？我后来在他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幅画，画上是南巫皇室的所有人。儿时溺水

高烧而亡的四弟、与凌水对战被对方偷袭战死的六弟、几年前为争抢储位自相残杀的大哥和三弟。所有人都在他的谋划中，包括现存的我和七妹。”

暮念歌看向巫女的双眸，那双眼眸中都是悲痛。

“我们就像是木偶，被他操控着，陪他演这一场看似恢弘的权谋。”

暮念歌看着巫女，心里也随着她悲痛不已。

她走过去将巫女抱住，口中轻声道：“你不是木偶，他不可能操纵住所有人，他一定不会得逞的。”

巫女松了手中的树枝，抬手握住暮念歌横在她身前的手臂。

有人又向火堆中添柴。

“你说的对，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一定会保住七妹，保住南巫的族人。”

火影在巫女的眼中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