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了?
司瑶是冲喜纳入府的。
侯爷他娘王氏不知拜了哪方的大师,说要找一个命中契合的人,连方位名字都算得清清楚楚,全京城上下也就司瑶一人符合。
嫁娶风光大办,八台大轿,三书六聘,聘礼占了十条街,她那便宜继母一见这阵仗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决定定亲。
然而嫁进侯府后,侯爷本人没见着,大夫御医倒是络绎不绝。
那些御医来的时候春光满面,走的时候叹息连连,个个摇头晃脑直说:“怕是命不久矣,活不过八月十五。”
司瑶觉得日子越活越有盼头了。
又过了些日子,司瑶常听见几个丫头窃窃私语:“不过是小门户出来的,要不是为了冲喜,她进得来这侯府吗?”
“你们不好好照顾娘子,在这嚼舌根,小心我告诉夫人去。”被分来的丫头云杏倒是一心维护司瑶。
“哟哟哟,狗叫什么啊,主子都没说话,狗倒是咬上来了。”
见司瑶没反应,那些丫头更加得寸进尺,不是今天贪了她的吃食,就是明天丢了个她的赏赐。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司瑶娇滴滴哭到王氏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自请在院内开了个佛堂,面上说为侯爷祈福,实则是不想理会那些风言风语。
王氏大为感动,随即允了,还给了一大笔银子。
自此,司瑶便长伴青灯古佛,每日打打盹,吃吃贡品。这日子过得半是守寡,半是祈愿,好不悠闲,也有时时虔诚地向菩萨祈求,求侯爷能早日解脱……生命。
“侯爷……他……他……”侯爷贴身小厮福吉一大早来报,听他声音气喘吁吁,有些颤抖,眼角红润。
司瑶的心猛地一紧,随即涌起大喜。
她迅速从蒲团起身,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菩萨显灵了吗?”
“大娘子!侯爷他……好了!”小厮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是吗……好了?这……这真是菩萨保佑,太好了!”司瑶的面上虽带着笑意,但心中却如翻江倒海,她再次确认,生怕自己听茬了。
确认是好了,不是耗了?
“娘子,咱们快去瞧瞧吧!”云杏激动催促。
司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由云杏搀扶着,跟着几位丫头小厮弯弯绕绕,迈向侯爷住所东华院。
刚到门前,她似乎想到什么,顿停脚步。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袭来,眼中泛起了泪光。
“瞧着吧,等会有她哭的时候,侯爷肯定要把她赶出来。”院内几位婆子丫头得了闲,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望着司瑶。
“我赌十文,打出来,哈哈哈哈。”说着掏出自己随身钱袋,一副信誓旦旦模样。
“谁不知道先前那几个,哎呦,那惨样,想起来我都后怕。”
身后几个贴身丫头,更是围着窃窃私语,等着看司瑶笑话。
云杏担心地看着自家娘子,司瑶给予一个假笑,强装镇定回应,“没事的。”
屋内还燃这药炉,出门的丫头端着剩一半汤水的青花瓷茶碗进出,门窗禁闭,只有豆大烛火奋力燃着。
有些看不清,再走近些。
床前,王氏端坐,发髻高耸,朱环钗发一律齐整,端着汤药碗谨慎吹凉。听见动静回头望去,疑惑地打量着司瑶。
司瑶急忙整理一下衣冠,用力眨了几下眼,确保眼泪等下可以流出,才缓缓向王氏行礼。
刚欲屈膝,不料王氏眼都没抬,淡淡撂下一句,“自家人,不必多礼。”
“儿媳谢过母亲。”司瑶觉得自己像个狗腿子。
王氏点点头,朝帐内示意了一眼。
“夫君,你可还好?”司瑶慌乱至塌前。用手绢擦着挤不出的泪水,不忍心似望向床边,哽咽着喊出这句。
榻上之人,肤白如雪,靛蓝色的长袍外披了件白衣,本用玉簪束着头发此时散了下来,掩着病容。有种难言的病弱感,似风雪一吹便倒。
仿佛初雪覆盖下的寒梅,那双桃花眼像极了他爹爹,藏着看不透的心思,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夫人?”顾砚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他轻轻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血,几位下人习以为常,手忙脚乱收拾。
“咳咳,病中之人太过丑陋,实在不宜见夫人。”说着,他缓缓以被掩目,不愿让司瑶见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嗯?怎么和传闻中不一样?
司瑶连忙上前几步,跪坐在榻边,双手轻轻握住顾砚初的手,趁机查看脉象。
脉象虚弱,看来不是生病,是中毒!眼圈乌青,嘴唇泛白,苗疆的毒?
京城内除了她,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治。
司瑶看着面前的人,思量着,若这人现在身亡,这候府她定是不能待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还没做完,看来还是要设法保住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