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至
黄复酥没抬头,她不认为那是可能在找自己的人,仍闭着眼睛感受胸腔中心脏的剧烈跳动。
她在紧张,在焦虑。
只要一刻不开赛,她就一瞬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讨论与欢声笑语齐齐环绕四周,黄复酥叹一口气摸上裤兜,想从中翻出手机,通过看新闻来转移注意力。
找遍所有口袋,这才想起在最初提醒检录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手机放进班级专门准备的袋子里,交由专人保管。
“找了好久,原来你坐在这里。”
熟悉的清冽嗓音自头顶传来,携带几分恍然大悟的惊喜。他动作很快,在黄复酥睁眼仰头寻找声源之前,撑着草坪坐在她的右侧。
是梁青砚。
黄复酥心里有些忐忑,凝眸望去的目光中难免带上几分紧张。
“怎么,很惊讶。”梁青砚突然轻啧,“原来当时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呀。”
最后这句话,他压低声音说的很轻,似乎只是讲给自己,但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不可避免令黄复酥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他说想进内场的事,她还记得。
鸦黑睫羽垂落抬起,黄复酥吐露含糊不清的语句:“只是没想到你还会来。”
她看过比赛日程表,男子1500米长跑高二组比赛安排同一时间段,黄复酥不觉得梁青砚还有精力过来安慰她。
“约定好的事我从不食言。”梁青砚顿了一下,“不要有压力,能站在跑道上,你已经比很多人勇敢了。”
没有冠冕堂皇地说她一定会是最棒的,有经过专业针对性训练的体育生在,那过于假大空了,也像在无形地施加压力。
他的鼓励,是从称赞她的决定开始的。
这种感觉宛若冒芽的春笋正在经历一场甘霖,随后克制不住肆意疯长。
“你会拿第几名。”黄复酥看向梁青砚的眼睛认真询问。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梁青砚肯定地说:“第一名。”
“我也会是。”
似承诺似许愿,黄复酥说完利落起身,与他告别:“等我的好消息。”
像是为了让梁青砚放心,她又根据平日观察男生打篮球时得来的经验,仿照兄弟之间互相打气的举动,十分豪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不知是不是那段短暂的插科打诨起了作用,真正站在深红塑胶跑道上的这一刻,黄复酥竟意外平静。
躁动不安的心脏老老实实落回原位,她俯身曲腰,身体紧绷像拉满的弓,在裁判的准备口令中将十指撑在发烫的起跑线上。
“砰——”
一声短促的枪响,二十八名少女在同一时刻宛若离弦的箭,在不断的超越与被超越中全力奔跑。
岭北一中高中部的操场并非标准的400米跑道,800米需要跑完两个整圈和一个三分之二长度的距离,故而起止点并不在同一位置。
跑完第一个弯道,所有运动员不再冲刺,而是将速度保持在较为平均的水平。
黄复酥位于第三名。
微风摇曳树枝的声音越来越远,嘈杂喧嚣仿佛消失不见,这一刻黄复酥的世界里仅她一人。
坚持报名长跑还有一个理由,只有穿梭在风里的这一瞬,她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不知不觉,再一次经过终点,这是本次比赛的最后一圈了。
体力流失殆尽,速度不由自主慢下来,运动员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拉越远。
有氧运动的后遗症愈发明显,某一瞬间,黄复酥觉得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正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而来。
“调整呼吸,别抬头。”
她想观察自己与前两名运动员之间的差距,分神的间隙唇瓣不由自主微张,使得冷风由喉入腹,所到之处留下难以消磨的灼热刺痛。
胸腔像是安放了一枚定时炸弹,有节奏的嗡鸣在耳畔回响,恍惚中她听到了梁青砚的声音。
他不是应该去参加1500米长跑比赛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间紧促项目繁多,岭北一中的长跑比赛没有那些严格的规定。
有裁判带领,在确保不打扰到进行中比赛的前提下,会安排不同性别的运动员,穿上另一颜色的标记马甲,踏上跑道准备听从枪响指令。
只是这一次,因为负责男子长跑的裁判忙于百米短跑的数据审查,与相关领导沟通过后,决定将比赛推迟到二十分钟后举行。
即便理解黄复酥心中的疑惑,梁青砚没在此时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依旧沉稳,嗓音低哑小跑在操场内圈,帮助黄复酥调整呼吸节奏。
最后一个弯道,也是最后一次可能超车的机会。无须梁青砚多言,黄复酥深吸口气,迈出的步子更大,摆臂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从看见第二名的运动鞋,到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