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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 出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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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洛躺在马路上,低矮的视线,扭头就是车底。一只路过的三花猫蹭了蹭他的脸颊,他正要抬手去摸,猫就摇着尾巴逃走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又收回了。

他在三十秒内想着什么。

想着流星街的天空,从日出到正午,再从落日黄昏到孤郊败月。

人们试图从星象中参透什么秘密,好像渺小卑微的生命能与遥远的星系通过引力紧密相连。

他也曾在殊死搏斗后丧失精力倒在路上——没有遮掩,暴.露在四面八方的视线中

——他们总是面临这种情况,抢走了食物,却没有多余的力气保护。食物还能当场吃掉,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保存”“贮存”……“收藏”……该怎么样精准地描述呢——比起抢夺,“保留”才是更加难的事情。

是“困难”的“难”,也是“难得”的“难”。

蜘蛛有捕猎的耐心,却没有消化的耐心。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能够长久地喜爱着什么。他曾经并没有喜新厌旧的毛病,那是富有的恶疾,生来就有很多选择的人才会挑三拣四。而他们向来没有选择。

在走出流星街后,这个毛病才开始侵蚀他。

那段时间,一切新的事物、概念、理论、规定、面貌毫不过滤地降落。

想要了解、想要得到。

文字,被应用在各处的文字从人们的谈吐中蹦出来,印刷在报纸和书籍上,也被绿色的邮筒吞进去,像是在吃压扁了的面包片。

珠宝,被公认为宝贵有价值的东西。戴在人头发、脖颈、手腕、耳垂、手指上,镶在裙上、手杖甚至摆放的装饰品上。漂亮得彰显身份、也招致灾祸。

人类的文明。在世界地图上,像在拼图一样沿着不规则的碎片逆推出整个地壳运动的轨迹。在单线程的历史书上,沿着年份的轴线往前挪移,试图确认自己的存在,流星街的存在,大小国家的膨胀和收缩,寻找生命的第一次呼吸。

人的情感。他坐在角落注视着法庭上暴怒的公平正义;在公墓里第一次认识到与流星街截然不同的祭奠方式,觉得复杂又拥挤;躺在女人身侧,听她抱怨离他很遥远的遗产纠纷还有对好友的嫉妒中伤;质疑救赎的内在逻辑,轻视相爱的前因后果。

他像是从流星街里跑出来乱逛的小孩子,随时都会回去。

他原本以为外面的世界是取之不尽的,在最初的时候,他对一切都抱有好奇心,旅团的活动也频繁,但是渐渐地……他已经比生活在外面的世界的人知道得还要多了——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他博学,他愣了半天,因为他本应该是最一无所知的人。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他已经没有了珍藏的能力,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把一本封面完好的书藏在沙砾下,而是在“得到”的瞬间将它贬值。他越是挑三拣四就越是喜新厌旧,如此反复,像是顽固的炎症。

于是,他还在想,如果他不喜欢安德了该怎么办?不一样,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如果把她丢掉了,一整个圈住她的背景也丢掉了——因此要更加稳妥地得到,耐心地保存。

玛琪从摇曳树影的暗处走出来。

她问: “团长,要把她带回来吗?”

看,连玛琪都默认安德是他的了。

他略带笑意地摇了摇头,坐起身,摘下外套,他知道里面并不是什么刀片。他在帽兜里摸到天平样式的项链,安德把它藏在了里面。

“我们回基地吧。”

她说明天中午会来找他。他没有等到。外套被搁在离他不远处的石板上。

基地外面开始下雨。阴沉沉的雨,似乎会永无止境地下下去。

他在与猎人协会副会长的亲卫队的顺利交流中得到了十分可靠的情报:名字、生日、血型。在【天使的自动笔记】下,只显示出一段——

【身陷囹圄的泄密者

不必担忧错过好戏

即使正午如同凌晨一般黑暗

你的影子也在阴影里穿梭着】

【身陷囹圄】……看来猎人协会将帕里斯通停职的确是将他关押起来了。【正午】和【凌晨】应该分别指十二点和零点,在古老的计时方式中,子时是23时至1时,对应着十二支的子鼠,也就是指帕里斯通本人。那么……“泄密”和“影子”是什么意思?

在他自己的预言诗中有一段——

【撒旦编织了虚假与真实的鳞片

火红眼的照耀使伊甸园永昼

让毒蛇藏在足下的阴影里

它的缠绕保证你的地位屹立不倒】

他想知道一些词汇的具体含义,于是他也为团员占卜。同时决定这次活动的去留。

他向团员解释:“内容由四到五段的四行诗组成,预言这个月每周发生的事情。段数少,可能是某件事已经结束了,也有可能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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