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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y of Soleil(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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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最重要的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词离我好远好远,“变得正常、变得普通。”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我担心他会顺势把我推下站台。

但是我还是点点了头。

他环住我,双臂悬空地环住,而不是贴紧地抱住。

可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抽离,想要从这副身体离开。带着真诚与关照的沉默内敛的拥抱和交互,人与人之间表达真挚情感的肢体语言,对我来说是一些只能悬停在文学、电影和阅读理解上的固定动作模板,它们不会降落到地上,不会降落到我身上。

“你一点也没变。”

“把人看作工具。”

“永远只想着达成目的。”

“沉迷于异常的事物。”

“情绪一下子低落又一下子兴奋,难以捉摸。”

“执着于控制一切。”

“……聪明得很可怜。”

“安德,你什么时候会尝试着敞开心扉?”

——我不知道。我没说出口。

在车站发车的广播中,他松开了双臂。

我坐在火车里,头抵着窗,车站里白色的灯光看起来有点阴森,他穿着黑色风衣,包裹严密,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木桩。

火车开动,景色倒退,雨在车窗上生长出植物一般曲折的枝干来。

现在是九月四日晚上八点,距离九月三十日凌晨还有二十五天零四个小时。

提亚问我要去哪里。

我只说我要开始一个人的旅行。

这大概又是一次谎言,预言说得没错,我的谎言无穷无尽——我正在执行策划已久的谋杀,受害者是我自己。

我时常觉得“你还年轻”是安慰人的话术中最绝望的一句。它是在说,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承受头脑中绵绵不绝的、无可回避、阴沉且幽深,一直折磨到死的多虑。

我怕疼,在很多时候对结束自己的仪式挑三拣四,我想过还算舒坦的方式是购入一台纯氮制造器,在睡梦中窒息。但是如果我决定以更加暴烈的形式摧毁自己,光是百科上就能罗列出好几页骇人的案例,而且大多数都简单易行。一般情况下。执行仪式的时间是四十岁,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年纪,女性在这个年龄死去,她的孩子来得及在叛逆的青春期性情大变,她的伴侣来得及在事业有成的黄金期寻找到更合适的妻子——一个对于家庭来说恰到好处的悲哀的打击。

如果我决定在四十岁死去,那么二十岁就已经算是一只脚踏进了坟墓。我为死亡和老去做了一些提早准备。遗书是十五岁的时候写好的,当时写了将近半个月,删改多次,字字推敲,以至于就算三五年之后自己想法改变了很多,遗书的内容也没有大的变动——我仍然能将它一字不落地默写下来,可到了现在这一步,我离死亡只差一月不到,反而一点动笔的想法也没有了—— 也许早在十五岁我就分辨推究过“寻死的热情”与“临死的怠惰”之间的矛盾,因此早早做好了准备。

我在车上一边小憩一边往沙漏里输入念。幼年时想要控制梦境的想法终于在此刻实现,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梦到我又回到了高考那天的考场上,写语文作文时强迫自己不要写过激的言论;在纠结之中,把数学的第一道选择题改成错误答案。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嚣张傲慢得令人发笑。

梦到抑郁情绪严重的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酗酒、酗咖啡、渴望疼痛和饥饿。身体沉重得要命,脑子却异常清醒,但又会半夜在图书馆里躲避门卫的巡逻,幻觉自己正在被书幸福地淹死。

梦到第一次目睹别人杀人,第一次亲手杀人,第一次撞见车祸时瞥见的新鲜破烂的尸体,第一次参与葬礼的全流程,在刻意营造的泪眼汪汪中仔细观察亲人的遗体,像是用眼球贴着放大镜,鉴赏难得一见的珍宝。

梦到那个应该是叫流星街的地方。我不是什么坚强的人,死亡对我来说甚至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我在成堆的垃圾中游荡,只为了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消失得毫无痕迹的可能性——在两人独处的幽闭空间,发现原来我也是【密室游鱼】的受害者之一——被彻底啃食干净之前,我感谢他如此温柔地优待我。

梦到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艾梅洛斯邸宅的地下室里、衣柜里,把手腕、胳膊、脖颈、脚踝、膝盖上一圈又一圈的痂撕掉是唯一的乐趣。稍微长大一些后,把撕下来的人皮当做标签贴在所有物上,就好像自己的伤疤统统转移到了别人身上,而早已支离破碎的自己则被相同材质的皮肤缝补完全了。

梦持续了很久很久,不停地下坠下坠。

我很难从这些沾满血、暴力和死亡的记忆中挑选出能称之为广义上“美好”的记忆,我一边看,一边删除它们。此后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些“A”的存在,我亲自将她们彻底埋葬了。

我不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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