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第二十三章
一连几天,初芒都在家里搞志愿的事。自从回了一趟学校,听完锅盖头将这么多年的经验倾囊相授,初芒大受感触,写了好几版的志愿表四处找有经验的人问。
不同的人问的结果也不同,这个东西没个确切的答案来,初芒修修改改,将表上的院校专业挪来挪去,最后还不如保持初心,坚守第一版。
她朝李忆绵倒苦水时,还被反过来倒苦水,李忆绵愤愤不平道:“你考那么好都还在纠结志愿,我这个苦命的小二本又好到哪里去呢?”
说起来,初芒那天回班,不仅风光无限,还是她整个高中三年被人讨论的最多的一次。
人们对一直在云端的人只会是羡慕,对其的优秀早已习以为常,而容易被津津乐道拿来讨论的,只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后起之秀。从倒数逆袭到第一,以质的飞跃让人吃惊与称赞。
就连锅盖头也半句不离初芒,拿着她举例子,“高三嘛,就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一年,不是有句老话说: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这一年的耕耘辛勤,有的人终究会硕果累累。”
初芒从讲台上拿好资料下来,无意间与坐在后排的章理对视一眼。章理的眼镜好像越来越厚了,镜片下是遮不住的黑眼圈,整个人又精瘦,有种病态之感。
听说他考得也还行,比一本线多二三十分,在他们班三十来名,至少是比以前的倒数好得多。
两人许久没说过话,这场没来由的对视,撞出了一些回忆。
初芒突然想起表白墙那个还没解出答案的表白,想起高二时她和章理扬起的一些莫名谣言,想起以前同处于谷底互帮互助的日子。
章理给她的感觉,太矛盾了,好像总是以一种目的性与人相处,如果你对他有帮助,那他才会主动示好。反之,若是没帮助,他便会疏远。
谣言最盛的那个星期,章理因怕被老师找去办公室问话,对初芒无端冷暴力,甚至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后来谣言平息了一点后,他才在晚自习时主动说,初芒,你帮我报听写吧。
初芒当时表情就有点不爽,觉得自己跟个舔狗一样,要么被莫名冷落,要么又对自己示好。
所以这也构成了一部分,初芒高三换过座位后,就再也没找过章理说话。两人在班级的两方,却像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发现,老天会突然安排他们隔空对视一眼,不是空穴来风的——
初芒一大早就来练车场上了,是那天从云溪镇回来报的名,科一还没怎么看,教练就发信息说提前来练车场上熟悉熟悉科二。
然后,她就在这个练车场上,碰到了章理。
他应该练的有段时间了,已经在练左右倒库了,跟她这个目前车都没还碰过的完全不能比。
章理就在她隔壁教练那练车,他看见初芒的那一瞬,也是很愣,抬头望了好几眼,怕自己认错人。
眼神中带着点审视意味,初芒如芒刺背,并不太想主动跟他打招呼。
本来还有同班同学这种面子上需要维持礼貌的关系,但毕业的号角已经吹响了,以后两人的人生轨迹很难再次重合。所以初芒现在连这种面子上的寒暄,都懒得维持。
反倒是章理,主动朝她打着招呼。
两人隔着一道花坛,章理在那头轻喊:“初芒,好巧啊。”
初芒尴尬地回头,应着他,“是挺巧的,你也在这个驾校学车啊。”
“嗯,高考完就过来了,明天就可以考科一了。”
“啊,是嘛。”
“你今天才过来吧?以前没见过你。”
“嗯。”
初芒脚趾扣地,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一问一答式的对话。
“你很厉害啊,高考考那么高,可以上南大了吧?真羡慕你。”
初芒最近听到的祝福声太多了,唯有这一句祝福不知道该怎么回。说谢谢你你也一样,像是在嘲讽,说没有啦一般般,像是在恶心的虚伪。最后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汇聚成一个尴尬的笑解决。
但,初芒被他后面的一句话,给顿住了神。她从来没有跟章理讲过自己想考南大,更别说除了几个室友其他人都鲜少知道,锅盖头也是很后来才知道,而章理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个,无疑是——
他看了自己百日誓师上写的心愿卡。
那么多条心愿贴在一起,如果不是有心去找,应该很难会知道某个人写的什么。
初芒莫名有股被别人看了个精光的羞耻与难堪,那本是自己藏在心底的心愿,却被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揭露,而且丝毫没有偷看后的心虚。初芒顿觉面前的空气稀薄,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的目光冷了一个度,想逃离的心越发越浓。
“想起你以前物理不好,我还教过你物理呢。”章理又道。
“。”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