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姜岁院子。
悦悦取来茶点,放在房中圆桌上后,自觉退出房间,守在院中,不让人来打扰房内姜岁与玉宛在的谈话。
玉宛在双手握着茶杯,垂眸看着杯中缓缓升腾起的白色热气,眼神微动。
姜岁望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玉宛在自幼父母双亡,七岁的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祖父卖到千乐坊当粗使丫头。但因其长相姣好,被千乐坊的乐姑姑看中,从粗使丫头变成了坊中精心培养的乐姬,还给配了个叫小乐的丫鬟伺候。
千乐坊数年培养教导下,她弹得一手动人心弦的箜篌。又因其长得温婉可人,平日里爱读些书,能与前去听曲的达官贵人吟诗几句,深得他人喜爱。每每那些人前去,都得点她弹上一曲,更有人想要为她赎身,带她离开千乐坊。
只不过,她不想被带走去给人家当小妾或是外室,在千乐坊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地方弹她喜欢的箜篌,闲暇时读读书、写写字,她觉得挺好。
何况,乐姑姑对千乐坊的姑娘都很不错,若非抱着一定要走的决心,她们并不觉得身世孤苦的她们在离开千乐坊后能好到哪里去。
姜岁认识玉宛在,是在舅舅四十生辰宴上,洛家从千乐坊请了几个姑娘演奏助兴。玉宛在箜篌弹得美妙,姜岁喜欢,便在宴席结束后将她请到自己院中说了会儿话,请她单独为自己弹奏了曲南郡春日小调。
后来,闲来无事时,姜岁会派人请她来洛家弹箜篌给自己解解闷,还跟她学了几首曲子。
只是姜岁不擅长箜篌,便将那曲子融到自己会的短笛中,偶尔来了兴致,会与她一起合奏一曲。一来二去,就相熟了。
回想起那时那段时光,当真是悠闲惬意。
之后姜岁因身体不适闭门养病了一段时间,再见到玉宛在时,从她口中得知了她心仪一位程姓郎君的事。
程郎君是从南郡行水县来的,是个举子,颇有文采,容貌俊秀。他与玉宛在于白鹤湖边一见钟情,相谈甚欢。
玉宛在因他而动了要离开千乐坊的心思,这些年攒下的钱,足够为她自己赎身。
程郎君待她极好,记得她所有喜好,也记得她不喜之物,在中秋时还带她回家见过父母。他父亲是县里的教书先生,母亲经营一家布店,两人膝下唯有程郎君一子,知他有心仪之人,甚是欢喜,他们并未因玉宛在是个乐姬而挖苦嫌弃,他母亲反而为她亲手量身裁制了新衣。
分别时,程郎君的父亲从儿子口中得知她闲时爱读书写字,特意送了玉宛在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宝。
姜岁在南郡过十五生辰时,他们还来给自己贺喜了。那时候玉宛在同姜岁说,他们商量着要在春夏交接的温暖时节成亲,之后程郎君要去京城参加秋试。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的事,姜岁本以为他们的生活会如他们所预想的那般好。
如今看来,计划没赶上变化,美好也未曾如期到来。
姜岁敛回思绪,望着身边的玉宛在,柔声询问:“宛在姑娘,你可想与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
玉宛在抿了下唇:“那是你离开南郡大半个月后的事。”
“我和程郎算着日子筹备成亲之事,想着乐姑姑和千乐坊的姐姐们平日里对我不薄,想着过去给她们送张喜帖,不成想被在千乐坊听曲的一个权贵公子盯上。”
“我说了我已非千乐坊的乐姬,已要成亲,可他非要纠缠,乐姑姑替我阻拦,结果被他手下的人打破了头。他有权有势,派人打听到我和程郎的住处,带人来到家里,想要直接带走我,程郎不肯,被他的人活活打死……”
她声音哽咽,忍不住哭出声:“小乐从乐姑姑那里得知此事,偷偷潜入那公子的住处,想要趁着夜色帮我逃离,结果被那人的手下发现,我被抓回去,而小乐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给害了……”
回想起那时的事,玉宛在的情绪稳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抽泣声越发的大。
这些事,她在被带到京城后无人可以倾诉,逃也逃不掉,所有人都当她只是个被那权贵公子带回来享福的狐狸精,从来都没人问过是否是她情愿。
如今在姜岁面前说出来,她才将这段时间的委屈和悲伤都发泄而出。
姜岁起身,将玉宛在抱住。玉宛在靠在熟悉之人的怀中,委屈更甚,哭的也更撕心裂肺起来。
姜岁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着她。
待玉宛在哭过后,姜岁才问她:“你说的那位权贵公子,是谁?他在南郡打死两个人,无人能管吗?”
玉宛在抬起头,眼睛泛红而带着泪:“是李世子。”
“李世子?”姜岁诧异:“李国公府的李世子?”
玉宛在点头:“嗯,就是他。”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位高权重,还有个国公爷的爹,谁敢得罪他?别说是两个人,就算他在南郡打死二十个人,也怕是无人敢管。何况南郡